之后仔细想了想,怪仨儿的反应也不算太过离谱。
这些日子难为他了,多半时间处于昏迷中,好不容易醒来一次,紧接着又不省人事,恍惚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却也正常。
至于他的那些关于丧尸的梦境,我并不愿浪费心思去做过多的解读——梦见丧尸,对于末世中的幸存者而言,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怪仨儿的精神状态很差,即使醒过神后,仍是一惊一乍的,应该是压力过大,神经绷的很紧的缘故。
见他这样,原本我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此时已很难开口。
我怕这些话说出来,会再次吓着他,目前看来,关于再次上路的计划,只能再缓一缓了。
“老大,您说小弟做的那些梦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怪仨儿还在纠结着那些梦境,一直喋喋不休的重复着,我也未打断他的话,他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能说话总归是好的。
我也有一茬没一茬的个他闲聊着,尽量聊着一些轻松愉快的话题,比如吴彦祖这几天在废墟城的胡作非为,再比如新城的那帮兄弟们,很快就在废墟城内站住了脚跟,还有董青和黑虹的那点暧昧之事等等,怪仨儿也很配合,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各种愉快的话题中。
就这样,我二人聊着也大笑着,嘴里碎碎的骂着,也念叨着,不知不觉竟聊了好几个小时,直到把怪仨儿给聊倒下了,我才第一次察觉到,原来自己竟也有话痨的潜质。
怪仨儿躺在床边睡了过去,眉宇不似之前那么紧绷,没一会儿竟打起了呼噜。
我静静的看了他很久,老实讲,以前我老是说怪仨儿长得丑,实际上也不全然如此。他只是太瘦了,用骨瘦如柴来形容他也不过分。
眉骨外突,眼窝深陷,整张脸又长又窄,几乎没什么肉,自然也看不到血色,显得很黑,黯淡无光。
但要说到五官轮廓,其实也没那么别扭,若是能好好养一养,再讲丑的话就不至于了。
正如廉修所眼,谁也料想不到,血清的事居然会和他扯上关系,而且还牵扯的如此之深,在亥城之行前,怪仨儿还是废墟城里,善于坑蒙拐骗的小痞子,常被人欺负,也常欺负别人,倒也乐在其中,一转眼他却成了所有人的希望,若非亲自参与了这件事,打死我都不愿相信这般离奇的转变。
虽然我和廉修谈及此事时,我信誓旦旦的说,相信怪仨儿他一定能想得明白,其实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我该用怎样的方式,去和怪仨儿说明白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以至于让他不会太过恐慌与排斥,然而任凭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不光因为他是怪仨儿,这件事发生在任何人身上,恐怕一时半会儿都不太容易去接受,换作是我,我可能也会十分抵触。
越想越头疼,索性不再去想。
怪仨儿这一觉并没有睡太久,我刚把他抬到床上,没多久他便一个激灵,蹭一下坐了起来,双目无神,久久的盯着前面,发现我时,身子下意识的朝后面蜷缩着,等彻底回过神后,才慢慢放松了警惕。
“老大……我们这是在哪里?”怪仨儿迷茫的望着房间四周。
“放心吧。”我轻轻拍了拍他:“你忘了,咱们已经回到了废墟城,现在是在廉修城主的房间中,很安全。”
“廉……廉修城主……”怪仨儿突然又变得惊慌,瞪大了眼睛,用力抓着我:“老大,走,快走,我们不能在这里!廉修城主不是好人,他要拉我做试验,挖我的肉,抽我的血,丧尸,全是丧尸,啊——!”
怪仨儿情绪瞬间崩溃,极度痛苦的扯着头发尖叫着。
“别怕,别怕,是我,黎寻。”我安慰道:“有我在,谁都不能再伤害你,廉修他也不行,你看现在这里就咱俩对不对,没有人能进来,相信我,没有其他人。”
怪仨儿听我这么一说,捂着脸,眼睛从指头缝里,紧张的观察着四周,半响才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老大,我怕……”怪仨儿哽咽道:“现在除了你,小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我明白,明白的……”
看着怪仨儿如此这般,我也很不好受,他变成现在这样,一切都因我而起。
若是当初没把他从废墟城带到亥城,或者在他和我抢夺血清时,我能更果断一些,之后的事情就跟他没关系了,可世上没有那么多若是,我们都要学着去面对既定的事实,即使它无比的残忍。
我之所以打定主意,一定要带着怪仨儿上路,去寻找虚伪飘渺的新世界,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未曾与他人讲过。
当日在死城研究中心,怪仨儿注射了血清后,我记得张立说过,血清在人体内会出现怎样的症状,怪仨儿会不会因此而死,什么时候死,张立也是什么都不清楚。
等于说,只要血清还存在怪仨儿的身体里,他就随时会有生命危险,谁也不敢保证,他这样还能活多久。
之前答应朱将军嘱托的人是我,即便注射血清也该由我注射,万不该被怪仨儿抢了先,无论他当时是出于什么原因,抢下了血清,结果是,怪仨儿替我背负上了原本和他毫无关系的因果。
也因此,我是亏欠怪仨儿的,他若就这么稀里糊涂死了,我良心不安,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我必须要趁着他还活着的时候,尽快的找到新世界,拜托他们想办法把血清从怪仨儿身上抽离出来。
这是我能偿还怪仨儿的唯一办法,也是必须要去完成的事情。
“老大……你带我走好不好?”怪仨儿哭泣道:“我真的好害怕,害怕他们再拉我进实验室,他们只会在我身上插各种各样的管子,然后把我像虫子一样丢进一堆溶液中,您不知道,在溶液里我的眼睛是睁开的,却看不见任何东西,却能感觉到,我全身上下,每一根毛孔都好像要被它们抽干似的,喊不出来,挣扎不了,那样的感觉,会让我疯掉的,真的会疯的,老大,我再也不想被人那样虐待了,带我走吧,只要远离人群,随便去哪里都可以……”
“你为什么不相信廉修城主?”我问。
“廉,廉修他……他和他们是一伙的,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怪仨儿的眼神写满了恐惧,紧紧的抓着我,生怕我会丢下他。
我不知该如何向怪仨儿解释廉修的真正身份,这些事情说起来,每个三天三夜,根本解释不清。
成老,廉修他们同属基地组织,而基地组织属于派的一个分支,抓走怪仨儿去做试验的白冉则是派的一名专员,如此算的话,他们的确是一伙人。
怪仨儿是个极聪明的人,他能想到这里,也算不得奇怪。
但要说成老和廉修,又与基地组织的那些人,不太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我即便费时费力的和他讲清楚,以他如今的状态,恐怕也不会相信。
我转念又一想,怪仨儿主动提出,要让我带他离开此地,于我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此我就能在不必和他解释的前提下,将他带着上路。等真正上了路,我再找机会把事情的真相慢慢将于他听,如此倒也简单多了。
我看着怪仨儿,想了想,认真问道:“你真的相信我,我是说,你就不害怕我和他们也是一伙的?”
怪仨儿愣了愣,摇了摇头:“老大你不会的,小弟谁都不信,就信你,因为你是绝对不会伤害小弟的,哦对了,还有董青,董然,老祖,他们三个我也是可以相信一些的。”
“小金子,梅医生,夏灵呢,为什么不相信她们?”
怪仨儿再次警惕的看了眼四周,凑到我耳边小声说:“老大,这话小弟可没跟别人说过,小金子他也挺讲义气,可是他身后还有一大帮新城的人,那些新城的人我信不过,所以小金子也就信不过了,而梅医生是廉修的人,小弟一直都觉得她有问题,好多次都提醒您,可您和梅医生都那种关系了,我再说岂不是小人了,至于夏灵……我不好说,以前我也觉得她挺单纯,挺可爱的,可总从她说我偷偷占她便宜那次后,小弟就觉得这小丫头一点也不简单,心眼多的很,可又说不上究竟为什么,反正也信不过。”
怪仨儿一顿分析下来,不由令我对他再次刮目相看。
梅医生是不是廉修的人,其实不重要,但能看出端倪来,着实了不起。
在梅医生未向我坦白她的真实身份前,我也从未怀疑过梅医生,就连我是这样,队伍中其他人也绝不会质疑梅医生,没成想怪仨儿却一直在暗中观察,有了他自己,已经非常接近真相的推断。
而他对夏灵的认知,更是超出我的预期。
我与夏灵朝夕相处,算是最亲密的人了,连我也是最近才发现夏灵心思很深,而怪仨儿却是一早就察觉到了。
不得不说,怪仨儿的洞察力,非一般人所能及,同时也说明了他比我认知中他,还好聪明上许多,倒是让人越发觉得不简单,不一般,越来越看不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