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我在青然兄弟间二选一,我会毫不犹豫选择董然。
一个优秀的狙击手,必然是一个性格沉稳的人,而沉稳的人自然话少。
反之,习惯于近身肉搏,以命换命的刀手,满腔愤怒是必不可少的,尽管这种愤怒总是显得莫名其妙,这样的人,骄傲放肆,一言不合就要与人拼命。
果然……
“廉修城主,我不服!我要和他单挑,谁赢了谁说了算!”
廉修城主看着我,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你想好了,我可能会失手杀了你。”
董青撇了撇嘴,二话不说横起了刀,作出放马过来的挑衅状。
我挺烦这种人,自以为是又极其愚蠢。
但凡他稍微想想也该明白,像廉修那种狡猾的老狐狸,愿意为我大幅周折,百般设计引我入局,又岂是为了看我笑话?
若在平时,我不会搭理他,而此时,在场的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为的腾出了空间,就等着我亮出武器。
“姓黎的,你若是怂了,队长我来当,至于你,哪儿凉快待……”
“鼓噪。”我转过身,取出了一直藏在袖中的近身武器,一把自制的改锥,约一尺长,细长条状,尖刃处两侧开锋,外表平平,看上去似乎没什么杀伤力,但实际上,用它来对付丧尸,比起刀剑棍斧等近身武器,更加的实用。
当然,用来杀人也是不错的。
董青双手握着的刀,则是一把长半米有余的宽背开山刀,看起来很有分量。
“来吧。”我招了招手,董青见状也没啰嗦,双目一瞪就举着砍刀朝我扑来。
第一刀,沿着我的右臂,从上往下劈来,看似毒辣,实际只是一记虚招,自然被我轻松躲过,紧接着,第二刀则对着我的腿部,横切过来,意图封住我左右两侧退路,将我往后方逼去。
这两刀一出,我也试探出了董青的大概实力。
至少,他并不是莽夫,反而显得很聪明。
在近身武器相搏的局面中,怎么使用武器是其次,真正重要的是身位与脚步。
身位并不单纯指两人之间的距离,而是在某一刻,你和对手可以出手的次数。
就比如此时,他的下一次身为,可以有左右前三次出手的机会,而我只有后退这一个身位。
至于脚步,则分进攻与防守,进攻方必然拥有更多的选择,局面自然对我不利。
我必须得承认,之前是我轻视了这小子。
无奈之下,我只能被动的急退两步,堪堪躲过了拦腰一刀,退的还不够,因为下一秒,我没有任何出手的机会,而董青,可以肆无忌惮的继续压迫我。
我没作多想,下意识的紧跟着就地侧滚,企图借此,将战斗的局面重新拉回平衡。
然而让我极其意外的是,董青居然没再出手,反而一动不动的俯视着我,露出不过如此的笑意。
四周观众也跟着鼓噪了起来,惊呼声,赞叹声以及嘲讽声扑面而来。
“闭嘴。”我喝了一声,眼睛却紧紧的盯着一副大有胜负已分姿态的董青,“愚蠢至极,生死缠斗中能给你的机会,只有一次,而你选择放弃,所以……”
我话未说完,身形先动,以最快的速度向董青逼近,在他刚准备作出反击状时,纵深一跃,举起改锥,直刺向他的额头。
董青明显有些措不及防,下意识的横起砍刀,向我打来,意图将我喝退。
我不是他,机会来时,绝不会有任何犹豫,就在他双手高高拢起砍刀的瞬间,改锥由上向下,直刺入他的右臂,伴随着董青沉闷的一声嘶吼,殷红的鲜血溅了我一脸。
如果我想杀他,此刻便是绝佳的机会,只要迅速拔出改锥,顺势插入他的胸部,用力一搅便可。
而我对他并没有杀意,至少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真正激怒我。
此时胜负已然明了,董青必须要丢掉武器,抓紧时间止住流血,然而他却没有这么做,反而大叫着,趁我不备一个熊抱将我抓到了怀里,下一秒用血流不止的右手臂,死死的勒住了我的脖颈。
这已然是不要命的打发,赌的是他先勒死我,或是自己因为流血过多而昏死。
当我的脖颈被勒死的瞬间,也感受到了董青的力量与愤怒,我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拼死挣扎。
因为这样的场面,过去在我身上发生过太多次,唯一的脱困之法,只能是屏住呼吸,放弃挣扎保存体力的同时,快速脱掉自己的上衣,拉到脖颈处,也就是他双臂的发力处。
接着以衣做绳快速将他的双臂向中间收拢,类似于撬棍的原理,一端向里,另一端必然出外,再加上他的右臂此刻流血不止,在与我拒力抗争的过程中变得原来越乏力,很快我便轻松脱困。
紧接着,董青瘫倒在地,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在一片惊呼声中,我伸手拽向我的上衣,却没想到,这小子都成这副模样了,还死死的抓着我的上衣,就想是抓着最后一口气,死都不放手。
“我不服……不服,再来,再来,再来啊……”
“够了——!”这时董然急切的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眼神中尽是威胁。“你已经赢了,放过他!”
我懒得理他,继续抓着上衣,快速缠在了董青的伤口上:“不想他死,就用力按着伤口!”
董然皱着眉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接着便按照我说的,死死的按住了流血的伤口,直疼的董青哭爹喊娘,哇哇大叫。
老实讲,这场战斗我赢得并不光彩,但只要能赢,谁又管你卑不卑鄙,况且这世道,卑鄙早已成了褒义词。
回头时,意料之中,围观之人全都瞪大了双眼盯着我,他们盯得的是我裸露的上身。
这么说,不是因为我的身材有多好,相反,全身上下肉眼可见,到处都是深浅不一的刀疤,其中还有两处触目惊心的枪伤烂肉。
但这些并不足以让他们如此震惊,如今这世道,谁身上没点疤痕,要说真正让他们惊讶的,应该是我胸前,靠近右肩处,有一处凹进去半指深,碗口般大小的伤口。
谁都看得出来,那是用刀生生又剐又割而造成的伤口。
这般伤口,足以证明,我曾经至少死过一次,能活到今天,只能说是奇迹。
在末世中,不乏各类恶人烂人,逢人便露出自己身上的各种疤痕,借此大肆炫耀,倒也无非厚非,恶人总是在这世道中更具说服力。
而我很少脱掉上衣,就算是趴在女人雪白的肚皮上时,也绝不允许她们伸手有过多的想法。
谁都有不堪回首的过去,四处传说,到头恶心的只能是自己。
“借你衣服用用。”我站到了廉修面前,他倒也痛快,直接脱掉身上那件花格睡衣,递到我手里,自己却光着上身,冲我眨了眨眼:“记着要还哦。”
“大叔,你……你没事吧?”夏灵跑到我面前,看得出,她很担心我。
我不置可否的摸了摸她的头,抬头时,发现董然正搀着董青准备离开现场。
“回来。”我指了指董然:“至少你留下。”
“不必了。”董然没回头:“我们从不分开。”
“那就一起留下。”
董然还是没回头,但终究还是站住了。
“我输了,爷们儿却没输。”董青扶着董然慢慢地站过了神,眼神疲倦却又坚韧的看着我:“等爷们儿好了,再来找你,黎寻。”
“真是麻烦。”我看了眼廉修:“还得劳你大驾。”
“得嘞。”廉修招了招手:“怎么,老头子的话你兄弟俩也不听了?”
“城主大人,我……我们……”
“别像个娘们儿,来来来,还不快过来好好谢谢你们的黎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