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2章 铺垫
谢余城讲话的间隙间，我几次忍不住都想开口询问董青，顾铭欣等人的近况，却又心知，对于此等满口谎言的小人，问也是白问，他未必能讲真话，反过来还要套你的话，何必多此一举。
总而言之，面对谢余城，我只有满腔的愤慨，无话可说。
心念着，如今他有多得意，之后便有多痛苦，总有一天，是的，总有一天，他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走马兄，你的眼神好像不太对。”谢余城打量着我，半响叹了叹气：“瞧你这眼神，恨不得现在就杀了我，是这样吧……唉，之前的事情，你我各为其主，虽有冲突，却也在常理之中，如今又是何必呢？”
“不，你想多了……”我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天经地义，没什么好抱怨。”
谢余城狐疑的瞥了我一眼：“是这样吗？走马兄真是这么想的吗？其实你我是可以成为朋友，甚至兄弟，说心里话，哪怕你失败了，对于走马兄的心中伟大的抱负，在下打心眼里仍是充满了敬佩，这个世界确实黑暗了太久，太久了，久到人们看着白日，仍觉得它是黑夜的延续，可话又说回来了，世界终归是要走向灭亡的，人类，乃至整个世界，甚至于整个宇宙，从诞生的那一刻，同时也预示着最终的灭亡，生与灭，往大了讲，这是宇宙诞生之处，便定下的规则，你我，万物皆在在这规则内存活着，所以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规则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人类还延续着，规则就无处不在……我说这些话的意思，是想说，走马兄，你之所想，终究是过于完美，末日之所以叫末日，是因为人类世界的灭绝，已经无法阻止，既如此，为何还要挣扎呢？”
我索性转过头，不想与他对话，更不想与他讨论这些，在此时此刻，毫无意义的事情。
“你看，你也无法解释这一切。”谢余城摊了摊手，仍在滔滔不绝着：“唉，你们这代末世年成长的年轻人，思想还是容易走极端，要么彻底放弃希望，活着比行尸走肉还要行尸走肉，要么就像你一样，自己活着都艰难，还要搞什么拯救世界这一套瞎耽误功夫，我与你们不同的是，我是从旧世界过来的人，在我们的那个年代，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世界末日肯定会来，然后，拯救世界，当救世主这种桥段，只会出现在电影剧情里，现实中，大家都是怎样的心态呢，其实很简单啊，要死一起死，反正一个也跑不脱，你看，很多年前的那一代人，都能把事情给想明白，怎么到了你们这一代，反而不遵循现实，非要瞎折腾呢？”
“谢指挥官说的太绝对了吧。”何超龙指了指自己，开口道：“我也是从旧世界过来的人，末世危机爆发时，虽然只有十六岁，却也经历过世界骤然崩塌的那一刻，你说的有些是对的，确实，末世前的确有很多人，都是抱着天塌下来，谁也跑不掉的消极想法，但事实真是这样吗，未必见得，人们说出这样的话，更多的是抱着对现实不满，调侃的心态，可人作为高级动物，动物面对生存危机，尚且知道拼命奔跑，极力求生，高级动物的人类，又岂能坐以待毙，事实证明，末世危机爆发时，动物们在求生，人类也更是用尽了一切办法，想要继续活下去，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人还想往地下跑，地裂了，还要往水上跑，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坐以待毙，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到了今日，也是如此，这才是真相，否则又如何解释，谢指挥官你如今还活着，活的还很好？”
“这……”谢余城明显有些迟疑：“好吧，至于真相究竟如何，你我说了不算，规则说了算，我想提醒二位的是，如今你我也都算是首席大人的手下了，所以务必遵循规则行事，首席大人的话，他的旨意便是这末世的规则，在他的规则下，我们才能继续活下去，并且越活越好，这规则就像是一个圈，若是自己不当心，不小心走出了圈外，等待的只能是被无情的淘汰，哦对了，比起自己走出圈外，还有一种行为比之更加可耻，假装半边身子还在圈外，或者自作聪明的在规则圈的边缘不断徘徊，这样的话……”
谢余城盯着我，目光如炬，我却始终不为所动，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一点也不奇怪，借着提醒的善意，实际打的什么心思，谁都能看得出来，无非是一套完整的洗脑流程，先是告诉我，人类是没有希望的，活着只是苟延残喘，认同这一点，自然就会丧失斗志。
然而何超龙却毫不留情的对此提出了质疑，并提出了更直白的拷问，如果没有希望，那他谢余城为什么还活着，活的还挺好，还想活的更好。
我更赞同何超龙的主张，如今世道，人类的确连生存都变得异常艰难，但我想，每一个幸存者，都想在生存之余，做点其他的事情，四方城便是最好的例子，在特定的地点，特定的环境下，当生存不再是唯一的奢望时，幸存者过去所一点点遗忘掉，无心顾及的先辈智慧，也可以说是人类文明，必然会被重新一点点的，可能不那么完美的被重拾起来，这既是人类的欲望，也是一种天生的本能。
换而言之，如果可以活的更好，谁又会反对呢？
有的人为了活下去，活的更好而战斗，持续的战斗，又有什么错呢？
洗脑不成，谢余城便直接干脆的用威胁的方式，继续他的主张，提出了规则是一个圈的设定，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稍微思考，便觉得更加的荒谬，如果规则是一个圈，那这个圈有多大，是否会蔓延，或忽然之间急速收拢，它的诸多变化，又是谁来定，仅仅是靠常悲天一人么，如果是这样，那常悲天死了，规则岂不是不存在了。
我认同规则，但绝不认同规则是一人之言，在我看来，规则应当是一种意志的体现，一种群体意志的产物，群体意志决定了它如何去变化，如此它将变得坚不可摧。
但转念一想，谢余城所言，也未必不是常悲天的一种试探，他想看看，听一听，这么多天过去了，我是否心甘情愿的接受了失败者的自我定位，何超龙不开口反驳，我也会表达与谢余城截然不同的观点。
反驳他并是目的，态度才是重要。
我接受失败，并承认常悲天以及清醒军的地位，以失败者的身份，供奉它，这是当下，必须要遵循的事实。
但除此之外，我不接受成为麻木的，像机器一般的奴隶，这便是亮明态度，同时也是在尽可能的为自己争取到有可能争取到的权益。
换一种说法，假设常悲天此时在场，并躲在暗处偷听我们的对话，如果是这样，我一上来就对谢余城卑躬屈膝，甚至跪地祈求，极力表现出，对清醒军无条件顺从的姿态，别说是常悲天了，恐怕就连谢余城他也不会相信。
我过去是怎样一个人，便不应该转眼之间，就变成另一幅模样。
不必心悦诚服，心中的不满，傲慢与后悔该表现的，仍需要正常体现，换而言之，做好自己，不刻意伪装，也许这才是常悲天想看到的，满意的样子。
如何取得常悲天的信任，必然需要一个漫长且艰难的过程，面对一个有极其强大掌控力，且极其残暴的人而言，任何一点蛛丝马迹的伪装迹象，都可能被视为无法自辩的罪证。
因此过程中，需要足够的仔细和耐心，做好自己，需要伪装的时候，也必须提前就做好了大量的铺垫，否则，千万不要冒然尝试，弄巧成拙，必将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