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朵的变化是很明显的，左脸有一块还没愈合的牙齿印，眼睛也有些不正常，该怎么说呢，正常的眼球，瞳孔和眼白是黑白分明的，可小朵的眼球却有些泛黄，眼白也成现出灰褐色。
但又不像丧尸那样，整体呈现出灰白色，根本分不清眼白和瞳孔。
感觉说不上来的奇怪，更奇怪的是，她明明认的大家，可眼神看着人，又充满了未知的恐惧，始终警惕着众人，任谁向她刻意靠近，她都会绕到怪仨儿身后，缩着脑袋，甚至不敢抬头。
我皱着眉头，看着怪仨儿：“你最好能解释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怪仨儿抬了抬头，又转了过去，表情十分纠结，在众人的逼迫下，他不得不把事情的始末交代了清楚。
原来沙尘暴来袭的时候，怪仨儿和小金子才刚刚把小朵从房间里抱出来，那时候的小朵已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情急之下，怪仨儿只好背着小金子，偷偷的小朵脸上咬了一口。
他当时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他知道的是，如果不这么做，这场沙尘暴小朵肯定挺不过去，但这么一来，怪仨儿心知，如果被小金子以及队伍其他人发现后，肯定会饶不了他。
“蓸，你个王八蛋还真说对了，爷们儿现在就饶不了你，你特么瞧瞧你干的事，这是人干的事儿？”董青指着怪仨儿骂道：“你把小朵变成丧尸了，丧尸了！”
“别冲劳资吼！”怪仨儿怒道：“你特么的自己长着一双眼睛不会看啊，小朵现在是丧尸吗，是吗？”
“就算不是丧尸，那她，她也成了一个怪物……”
“董青虽然话说的难听。”黑虹看着小朵，难过的说道：“可这已经不是我们所认识的小朵了，她明显在害怕着什么，而且你还能控制她，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对她是不是一种更大的折磨……”
“那你们说，当时仨爷儿应该怎么做？”怪仨儿说：“难道要仨儿爷眼睁睁的看着小朵死去吗，你们铁石心肠当然能做到，仨儿爷做不到……”
“所以，小朵现在的所有行为，都是被你控制着？”吴岩祖问：“你小子有没有趁机人家那啥，就是那啥？”
“老祖你能不能别把人想的那么龌龊？”怪仨儿见大家都在狐疑的盯着他，举起手指：“仨爷儿对老天爷发誓，要是趁机对小朵做了那啥，就让仨爷儿立马便丧尸！”
“滚一边去。”董青骂道：“你这发的是个狗屁誓，换一个。”
“也对哦。”怪仨儿挠了挠脑袋，想了想：“那行，仨爷儿就换一个，要是那啥那啥，就让仨爷儿生孩子没屁眼，这总该行了吧！”
“谁特娘的知道你小子还能不能生孩子……”董青狐疑的上下打量着怪仨儿。
“你差不多得了。”吴岩祖推了一把董青，凑到怪仨儿面前：“那啥，你小子老祖还是知道的，敢说这话，肯定没错了，行吧，有这份心也还算难得，可你把人小朵现在控制着，算怎么一回事？”
怪仨儿叹气道：“老祖，我也不想啊，可当时那种情况，我是真没办法……”
“仨儿，你这次错了，也没错。”我环顾了众人一圈：“你们一定觉得我在说废话对吧，好吧，那就耐心听我说一说我是怎么想的，怪仨儿的初衷是为了救人，所以当时只要能救下小朵的性命，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我们不必站在道德的高点去评判怪仨儿的这种行为，因为也就是他，能救下小朵的命，其他的人，包括我在，其实是没资格再说这些，可话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如就把事情解决了……”
“唉，这事给整的，好好一小朵，眼瞅着……”吴岩祖唉声叹气的：“老祖这是心疼啊……”
“那我就说说为什么说仨儿做错了，仨儿，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这句话，听起来是不是特别的俗不可耐，是的，我也是这么认为，可你该问一问小朵，她是否愿意接受你这样的安排，你先别急着辩驳……”
我拦下了急于开口的怪仨儿，接着说道：“小朵当时那情况，肯定是开不了口，她没办法去表达，所以仨儿也一定没办法，对不对？”
怪仨儿赶紧点头道：“没错，我想说的就是这个，当时小朵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我也曾犹豫过片刻，可来不及啊，眼看着漫天的黄沙就吹过来了，我能怎么办啊。”
“那好，你刚才说小朵她现在仍有自己的意识，是这样吧？”我问怪仨儿。
怪仨儿说：“她不是丧尸，真的不是，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她什么都知道，只是说话就……就……”
我点了点头，挪了挪身子，看向怪仨儿背后始终处于不安的小朵，轻声问道：“你能听明白我说话吗，如果能点点头。”
小朵犹豫了片刻，点了头。
“我问你，你知道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吗？”
“队长，你能不能不要问这么直接。”黑虹埋怨的看我了一眼：“小朵她会受不了。”
我叹了口气，没理黑虹，仍盯着小朵。
小朵张了张嘴：“我……我不是……不是丧……丧尸……”
“那你喜欢你现在的样子，还是之前的样子……”
“之……之前……”小朵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我看了眼怪仨儿，又问道：“哪怕之前已经奄奄一息，随时都会死，我的意思是，如果会死，你也不愿意变成现在这样，是这样吗？”
“我……”小朵又张了张嘴，警觉的看了眼身前的怪仨儿，我从她不经意流露的眼神中，分明看到了憎恶。
我敢打赌，虽然只有一晃而过，但绝对没看错。
憎恶很快被恐惧所替代，原来小朵之前一直恐惧的并不是我们这些曾经的队友，而是她面前的怪仨儿，她躲在怪仨儿背后，给了众人一个假象，会认为她是出于我们所不了解的原因，在畏惧人类，然而事实却是，此时的她，看起来更像是在畏惧怪仨儿，却又离不开怪仨儿似的。
“你不必怕他。”我指了指怪仨儿：“相信我，我是你的队长，也是他的队长。”
“我……”小朵抓着自己的嗓子，面露难色，我了半天，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但看起来又很急切。
“小朵，你听着，如果你能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保持你现在的样子活着，还是像从前那样去死，你……选择前者，还是后者？选择前者，你伸出一根手指，选择后者伸出两根手指，听明白了？”
小朵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眼怪仨儿，慢慢的当着众人的面，伸出一根手指，接着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然后再次点了点头。
“看到没，怪仨儿你小子看到没？”董青第一个开始喊话：“来，你小子自己再数数，人家小朵表达的够不够清楚，宁愿去死，也不想变成现在这样，你小子还敢说自己没错？”
我并非要逼着小朵，去残忍的揭开真相。
事实上已成为事实，再说这些，除了让人徒增悲痛，再无其他意义。
但我还是希望怪仨儿能明白，有些事情，他需要去考虑的更多，我相信在场的每一位，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后的每一位，如果将要面临小朵同样的抉择，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死，固然可怕，尤其对于在末世中生存的我们而言，活下去是一件非常痛苦，却又要拼尽全力去做的事情。
可要让某个存在，去控制我们的思想，乃至一言一行，那么，与其这般的活着，还不如行尸走肉。
行尸走肉，至少还有本能的抉择。
小朵现在的样子，已经很难去界定，她究竟是人，还是丧尸，以及其他什么样的存在。
她会发出丧尸的吼叫声，满口锋利的獠牙，动作行为与丧尸无二，可又拥有一定的自我意识，能听得懂人讲话，还能回应他人。
如果说仅仅只是这样，我仍能勉强去接受，可小朵分明正处在极度的痛苦之中，她的潜意识在挣扎着，身体却不受控制。
我不敢肯定，像她现在这样，是不是意味着今后再也离不开怪仨儿。
更难令人琢磨的是，怪仨儿之前解释的这些，未必都是真的，他说他是为了救小朵，情急之下才迫不得已去咬了小朵。
如果换做是其他队友呢，不是小朵，他又会怎么做？
要说他对小朵纯粹是救命心切，我可以选择相信，但更复杂的人性，让我意识到，怪仨儿不可能没有自己的私欲。
也许在很早之前，当他发现自己有可以通过啃咬，控制人行为的能力后，就已经对小朵冒出过大胆的想法，只是碍于小朵一直和大家在一起，后来见小朵生命垂危，救人也是真，私欲也未必不是真。
总而言之，小朵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怪仨儿心里应该和我们其他人想的不一样，否则，为什么他会带着小朵，偷偷跑掉。
他若是一点愧疚都没有，何必要跑，又何必要编织出，那么堂而皇之的理由，说什么再也不相信任何人这样的话题，分明是为了掩盖小朵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事实。
如果不是为了掩饰，他又何必一口一个小朵已经死了。
若不是董青突然扑倒怪仨儿，小朵也不会突然冒出来，舍身去救怪仨儿，这样一来，我们根本不知小朵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
整个事情，也就能按照怪仨儿的设想，顺理成章的进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