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白墨的提议,我很难提出异议,她说的没错,我们在此处人生地不熟,想要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这就不得不借助他们当地人的帮助。
尤其遭遇残手党,并得知了骨雕所统帅的清醒军的存在后,让我不得不重新开始审视起该地区的复杂形式,对于寻找怪仨儿和董然既刻不容缓,但同时又不得不做长远打算。
而且眼下最要紧还是黑虹的伤势问题,虽然目前还未见到黑虹本人,但从白墨口中,已经能推断出她的枪伤不容乐观。
实话说,我们应该感谢人白墨城主,如今世道像她这般的和善之人已然不多,她不担接纳并帮助治疗黑虹,还顺便接纳了小队其他人,并且已经开始为我们做起了长远的安排。
我很感激她,但同时也很疑惑,正如吴岩祖所说,我们在外面流浪的时间太久了,经历了太多的生死,以及亲眼目睹了各种肮脏的人性之后,已经无法再相信这世上还有好人的存在,所以突然遇到四方城,会感到恍惚,不真实,潜意识里会怀疑,这些人这般做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因此我也很难去相信对面,看似善意满满的白墨城主。
“很抱歉。”我起身道:“白墨城主,可能要令您失望了,我不完全确定吴岩祖之前都和您说了些什么,以至于让您愿意相信,并接纳我们的存在,正因如此,我不愿欺骗您,再来这里之前,吴岩祖为我,还有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安排了一份与本身截然不同的身份,可能也就是您现在手中所拿的这些资料……”
“怎么?”白墨愣了愣,警惕的望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吴老爷子为人谦虚有礼,他和我说了许多你们所经历过的苦难,使我坚定的相信,你们不会是恶人,难道是我错了?”
“比如说?”
“比如他提到你们去到非常遥远的亥城,救出了许多无辜的幸存者,小金子也是其中之一,这一点小金子自己也承认了,难道小金子也在说谎?”
“这没错。”我沉声道:“小队确实去过亥城,也确实从亥城带出了一群幸存者,并将他们安置到了某个安全的地方,但您只知其一,实际上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杀过人,而且杀过不少人……当然很多都是恶徒,但也有一些本不该死,却又不得不杀之人,最初我会经常做噩梦,梦到他们狰狞的面孔在我面前一个接一个的浮现,痛苦的叫喊着要复仇,让我不得好死,可慢慢的,我已经梦不到他们了,可能是因为我已经忘了愧疚是什么滋味,我想说的是,白墨城主,您可能并不太了解我们……”
“吗的,黎寻这次爷们儿必须服你!”董青嚷道:“就该这样,咱是什么人就是什么人,为啥要睁眼说瞎话,还非要编造一套爷们儿脑子有问题……”董青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你们听听这声,砰砰响,像是脑子有毛病?”
“那好。”白墨提了一口气,仍强作镇定,平了平手,示意我和董青坐下。
她认真的看着我:“看来,我应该重新认识诸位了,就从你先开始吧,黎寻,这名字不会有假吧?”
我愣了愣,还是重新坐了下来,疑惑的望着对面的白墨,她起初有些慌乱,但现在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用一种一切皆在掌握的自信眼神,凝视着我,也等着我的回复。
“是……”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张了口:“您刚念的资料不假,但我……”
“我来问,你来答可好?”白墨抬了抬手,打断了,见我没有异议,缓缓开口道:“黎寻,你杀过多少人?”
我摊开了两只手,摇了摇头:“可能不够数,有些我自己都记不得了。”
“嗯……”白墨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为什么要杀他们?”
“因为有些人确实该死,他们不死,就会有更多无辜的幸存者被杀死,还有些是因为对小队造成了威胁,为了确保小队成员的安全,我必须这么做,也有一些死于某一次的混战,我不太确定是不是我开枪打死了,但他们确实死了……”
“这样……”白墨皱起了眉头:“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们所杀的人,都是逼不得已,或者说,你们并没有想过主动要杀人。”
“这话给唠的。”董青不耐烦了:“啥叫没主动想过杀人,根本就不是这回事,那有些杂碎确实该死,不巧被咱遇到了,又招惹了咱们,那就弄死了呗,多大的事呢,怎么还跟审犯人似的,着不着急啊?”
“能不能一个个来?”白墨有些不高兴的看了董青一眼:“你先坐下,作为四方城的掌舵人,我必须这么问。”
我看向董青,摊了摊手:“其实董青说的没错,我们确实是这么过来的。”
“那我问你一个比较直观的例子。”白墨说道:“白愿带人,携带致命武器围堵你们时,你们可曾对他动过杀念,我希望能听到实话。”
我看了眼一侧的骨雕,回道:“要说压根没动过杀念,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白愿这小子又握着枪,又背着长刀,又骑着高头大马挡在人面前,骨雕我不确定你怎么想,就我个人,有那么短暂的时间内,感受到了威胁,出于本能手摸到了枪套上……”
“这没什么好说的。”骨雕耸了耸肩:“都一样。”
“但是……”我补充道:“当我发现那小子连枪怎么打开保险都不懂,之后便收起了杀心,因为他已经没办法对我产生威胁了,就是这么简单。”
“很好。”白墨认真的看着我:“这就是我想听到的答案,我无法判定一个人的善恶,但有原则,有底线的人,总不会坏到那里去,我愿意接受你,黎寻,黎队长,而你是否愿意暂时留在我四方城?”
我迟疑的片刻后,回道:“我需要考虑,现在没办法立即给出你答案。”
“为什么呢?”白墨不解的看着我。
“因为,四方城对于我而言,太过陌生,这里的事物,这里的人,以及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感不真实,所以……”
“我能理解你。”白墨点了点头:“也有过像你们一样,在外面流浪许久的幸存者,刚刚进入四方城很不适应,但我相信这只是短暂的,谁也不会拒绝更好的生存环境,以及更好的生活,你说呢?”
“但愿吧。”
“我不会强迫你,以及在场的所有人,我会给你们一段时间来适应,之后需要你们做出正确的选择,但这段时间也许不会太久,因为四方城是一个集体,每个人要想生活的更好,都需要为这个大家庭做出力所能及的贡献,你说呢,黎寻?”
我笑了笑,起身坐到了一旁,意思已经很明了,不愿再继续探讨这个问题。
白墨点了点头,再次拿起文件夹,翻到下一页:“慈恩,是哪一位?”
骨雕根本没反应过来,直到大家把目光都转移到他身上时,他才皱着眉头站起了身,接着坐到了白墨的对面。
“看来我不需要这份五老爷子提供的资料,慈恩似乎不是你的真名,请问,你是谁?”
“我是谁……”骨雕愣了许久,慢慢的转头看向我,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了,骨雕的身份和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同,因为在我的铺垫下,其他人也没必要在隐瞒什么,而骨雕却不能实话实说。
只因他的名气太大,白墨作为四方城的城主,不可能没听说过清醒军的存在,而清醒军的首领又自称是骨雕,所以骨雕本尊若开口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这麻烦就大了去了。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主动坦白,似乎过于鲁莽了,吴岩祖可能是考虑到骨雕的身份特殊,才故意为我们每个人编造一个新的身份,我的主动交代,势必会让骨雕顺势而为的交代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及过往所犯下的一些罪孽。
“我要说么?”骨雕皱着眉头看着我,在等我给他拿主意。
该死,这种时候,我能给他拿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