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不是一个好奇的人,对他人的过往,更是提不起兴趣。
我相信提起过往,在末世生存的每一个人都能说上三天三夜,而且故事各不一般,只是谁比更惨而已。
有什么意义?
顾茗欣坚持想说,我闭着眼躺着,有一茬没一茬的听着。
她的故事并不精彩,甚至有些催眠,大致是一漂亮女人遇到一个赌徒男,然后把她当赌资给卖掉的经历。
这种事,我在废墟城赌场里见过不少,谈不上稀奇,也不值得唏嘘与同情。
只是在她的故事中,她多次提到的明光岛,引起了我的兴致。
顾茗欣说,她原本和丈夫生活在明光岛,夫妻和睦,生活不愁,甚至还有些闲情雅致的爱好,比如读书,浇花,看大海等等。
后来丈夫不知怎就染上了赌瘾,而赌博在光明岛是一种犯罪行为,于是他辗转偷渡到内陆,在废墟城这样的地方,进行地下赌博。
结果自然是输的一无所有,便把妻子顾茗欣抵押给了赌场,说是回去筹钱赎人,这便一去不返,了无音讯。
原本以顾茗欣的修养和姿色,是可以卖上一个很好的价钱,只是没多久,顾茗欣怀有身孕这事,被人给发现了。
残花败柳罢了,赔钱货,还烂在了手里,赌场的人也很恼火,直到我的出现。
当时赌场的人把顾茗欣卖给我时,没提她怀有身孕这事,就像她的丈夫把他抵给赌场时,也压根没提这档子事一样,总要有人当冤大头。
顾茗欣说起这事,哭的像个泪人,还说什么,要不是因为肚子里有了,她不会死气白咧的苟活到今日。
我安慰她说,也许她的男人,压根就不知她怀有身孕这事,要是知道,应该不会……
顾茗欣情绪突然很激动,说他知道,他一早就知道!
我干脆不说什么了,卖妻卖儿这种事,毕竟我无法感同身受。
之前通过观察,我就猜测顾茗欣绝非寻常女子,她一定有着不俗的来历,事实也的确如我猜测一般,原来她来自明光岛。
明光岛,一座处于大洋深处的岛屿,也被人称为光明与希望之岛,寓意着人类最后的乐土。
但这里的人类是指人类中的精英,并不泛指劳苦大众,换而言之,也只有所有人类的精英,才有资格登上那片乐土。
甚至,绝大多数普通幸存者,听都没听过这的地方,而我因身份的特殊,偶然间从废墟城听到过一次,但也只是当作传说,听过便算。
顾茗欣随后和我说了很多关于明光岛的人和事。
在她的描述中,早在21年前,末日病毒刚刚爆发之初,便有远见之士,选择以避世的方式来躲避灾难,处于大洋深处,一座四面环海与世隔绝的孤岛,便成了最优之选。
随后末世病毒彻底爆发,人类几近灭绝,明光岛以延续人类文明为口号,对外开放并招募幸存者中的精英人士。
其中包括全球财团,政要,以及各行业中,比如科学家,医生,工程师等最顶尖的人才。
摒弃各国家,民族与人种之前的仇视与矛盾,以岛为国,经历了近20年的精诚建设,明光岛如今已是一个政权统一,律法严明,秩序井然的文明国度。
岛上高楼大厦灯火通明,汽车高铁交通便利,超市商场随处可见,学校医院也不在少数等等,总而言之,如今的明光岛,是外界根本无法想象的美好。
正如初衷一般,明光已然成为了,人类最后的乐土,延续着人类文明的伟大存在。
顾茗欣的阐述,让我无法不为之动容,她优越的出身,或许不会理解,明光岛的存在,对于像我这般普通到没资格听说的幸存者们,是有多么的震撼。
无数在废土中,艰难生存的幸存者,它们目光呆滞,麻木冷血,饿极了人吃人的情况也屡有发生,活的越来越不像人,更像一头头凶猛的野兽,互相残害。
归根结底,我们没有希望,看不到未来,活着只是不想死而已。
明光岛的出现,就像一根救命的稻草,且不管抓不抓得住,我相信,每一个人,包括我,绝不会放弃。
因为,那是好的,精彩的,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伟大的,世界!
我突然变得亢奋,一把抓过顾茗欣的手:“快,快告诉我,怎么才能去到明光岛!”
顾茗欣显然被我吓了一跳,因为平日里,我总是一副冷漠,懒惰,面无表情的样子。
但同时,她似乎又很难过。
请原谅我,没办法在你的故事中,为你感到难过,我承认我自私,但这又有什么错呢?
顾茗欣低下了头:“对不起寻,我从出生就在明光岛,第一次离开是跟着他来到废墟城,之后再也没回去过,我也很想回去,可是我……真的不知道……”
听到这里,心里突然被针狠狠地刺了一下,无比失落也无比难过,这种情绪随后成为了我的另一个心结,伴随着我,也折磨着我,日日夜夜,一刻不休。
过了很久,顾茗欣犹犹豫豫的对我说道:“寻,之前,之前我说的那些,并不是为了让你同情,或可怜我,我,我……”
我看着她,伸手抱了抱她,她却很快将我轻轻推开,又流泪了。
是的,我也觉得自己这一刻,真特么的虚伪,心里明明想着其他,还要假作安慰。
并且,我还极度的不尊重她。
“我……”我张了张嘴,第一次变得吞吞吐吐。
顾茗欣慢慢扭过了头,看着我,擦了擦眼泪,淡淡一笑。
“没事,我明白的,是我为难你了,对不起……”
“别这样。”我拉了拉她,认真问道:“你还想回去吗,回到明光岛?”
她几乎没做任何考虑,点了点头,接着又疑惑的望着我:“寻,你是想说……”
我点头:“对,不仅你想回去,我也早想离开这鬼地方了。”
我本以为,顾茗欣听我这么说,会很开心,很欣慰,可我又错了。
她只是笑了笑,低了下了头,看不清表情,但能感受得到,她在难过。
“你真的要放弃夏灵吗?”
这次轮到我疑惑了,怎么突然就提到她了。
“寻,这么久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顾茗欣认真的看着我:“夏灵那傻丫头,一直全心全意的喜欢着你,她满眼都是你,所以才会敏感,才会任性,才会无理取闹。”
我沉默的对视着她,表情越来越严峻。
但这一次,顾茗欣没有一丝退让,她又笑了笑,笑的很轻,是一种我非常讨厌的味道。
“一直以来,我眼中的寻,都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不愿承认自己是好人的男人,但……但我可能又错了,夏灵其实说的没错,如果你愿救她,一开始就不要救她,不要给她任何希望。”
“别说了!”
“在末世放弃一个人很简单,可是放弃一个满心都是你,愿意为你去死的人,真的会简单吗?”
“我说,别说了!”
“你可知夏灵为什么不顾一切跑出去,她只是为了向你证明,自己并非那么一无是处,寻,你根本无法想象,当我找到夏灵时,她正在做什么。”
“……”
“她拿着你的手弩,学着你的姿势,瞄准了一只丧尸……”
顾茗欣说到这里,眼泪已止不住,掩面痛哭。
我翻出珍藏多日,一只舍不得抽的最后一根烟。
已经发霉的烟丝,点了几次都没点着,这使我感到无比的懊恼与愤怒,一把将它攥到拳里,狠狠地丢到了一旁。
接着起身,拿起手弩,带上箭矢,准备走出避处。
“寻,你要去哪里?”
我没回头:“下次不要再用这种语气和我讲话!顾茗欣,这次,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