杆子大概二十四五,因面黄肌瘦,个子也矮小,所以看起来像十七八岁的样子。
在与他详细交谈一番后,我才理解了他的所作所为。
杆子自小和一群幸存者,生存在一个岛屿上,远离丧尸病毒的袭扰,生活虽苦,却也自得其乐。
在他十三岁那年,一艘遮天盖日般,庞大的巨船,突然去到了他们生活的那座岛屿。
起初打着帮助他们扩建家园的名义,在岛屿上大肆收敛物资,等岛屿上淳朴的人们,反应过来时想要拿起武器抵抗时,巨船露出了它邪恶的真实面目。
收敛一切可用物资只是巨船的第一步,第二步便是要俘虏岛屿上一万多幸存者,将他们转变成现成的劳力。
在各种威力巨大的火器压迫下,岛屿上的抵抗便显得毫无意义。
一万多幸存者,除去老弱病残女人,以及死在枪炮下一千多人,还剩四千多青壮年,被并排窜上了镣铐,带进了巨船阴暗潮湿的底仓中。
为了使这四千多青壮年彻底断了念想,巨船在离开岛屿前,将剩余的幸存者全部集中在一个地方,随后升起巨大的炮筒对准了那些人,几声巨响后,岛屿因此也成为了一片死地。
杆子也其他四千多名青壮年一样,都亲眼目睹了,巨大的火光瞬间布满整个世界的惨景。
为了继续活下去,杆子只得和其他奴隶一样,渐渐地被驯服,在剩余十几年的时间里,他跟随巨船,去到一座又一座城市,亲眼目睹了悲剧一次次的重演。
随后他们这些听话的奴隶,被奖励分配到了各个分部,除了没有自由,没有身份以外,也终于能像个人一样,生活在地面上,参与组织分配的各项劳力工作。
当某个分部被组织定性为,再无开采意义时,巨船会紧跟着再次到来,他们也会自觉的走进巨船腹部,然后去到下一个分部,继续重复之前的行为,日复一日。
大多数奴隶,在此期间,早已接受了这般命运,并且开始积极的面对一切,想要靠自己的努力,早日成为组织真正的一员,当光辉的光明塔印记纹在他们身上那一刻,他们能感受到神圣的光辉从天而降。
但想要从努力成为正式的基地成员,并不是一件易事,首先你得在所有奴隶中出人头地,然后还要有多次立功的表现,随后基地组织还要对他进行多次的忠诚度考验,最后才有可能被纹上光明塔的印记。
杆子说到这里,情绪很悲愤,他说:“以前我也觉得,只要自己够奴隶,总有一天也能像其他人一样,脱掉奴隶的卑贱身份,可十几年了,我就是再蠢,也该看清了,这个狗屁基地组织,根本就是在为我们洗脑,而且这种洗脑过程,非常的漫长,有好多奴隶,累死的那一刻,还在心心念念着光明塔。奴隶们不仅没有任何身份地位可言,而且我们还不能犯错,任何错误都不能犯,即使不小心说错话,也有可能被丢到尸墙里,成为那些恶心的怪物。”
“也是你们没出息。”董青撇嘴道:“之前见你们这些人,手里也都拿着枪,既然有枪,为什么不跟他们直接干,反正都混成这样了,干就完事了,死也得死得像个爷们儿,得有骨气。”
“枪?”杆子笑了笑:“狗屁枪,根本就没发过一次子弹,说是枪,还不如一把刀好使,他们根本就是故意的,先给我们枪,然后说只要我们为组织无私奉献,组织是会看在眼里的,要不了多久,就会给我们发子弹……”
“原来是这么回事。”董青愣了愣,看着我:“黎寻,你还记得最开始咱跟十三处的人交上手,爷们儿还奇怪的很,那些人手里拿着枪,一枪不开,窝囊的很,敢情他们手里的枪全都是摆设?”
“应该没错了。”我点了点头:“枪和子弹,其实都是借口,不过是洗脑奴隶们的工具罢了,先给枪,让奴隶们有个盼头,而子弹在某种形式上,暗示他们每个人都有机会能成为组织的正式成员,吴彦祖以前给我讲过一个奇怪的现象,说是在旧世界,拉磨的驴,在它眼前系一根差不多能够到,却总是差一两步能够着的胡罗卜,然后那驴就不用人看着了,能围着磨盘,盯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胡罗卜,一直转一直转,转到死为止,想想枪和子弹,跟胡罗卜又有什么差别呢?”
“黎大哥,你说的太对了!”杆子惊叹道:“小的一直没想明白的问题,你三言两语都给说清楚了,没错,咱就是那头蠢驴,一直都是,可驴就是驴,就根本不该冒出多余的想法,只要有想法,就能被人给捕捉到,就会被一直利用。”
我看着杆子,暗暗叹了口气,这世道上的路,真是越走越让人心灰意冷。
本因为丧尸是人类最大的威胁,可走着走着却发现,原来一直以来,我们最畏惧,最恐惧的还是我们的同类。
我拍了拍杆子,问道:“像你这样的人,你知道的还有多少?”
杆子说:“基本上十处以下的行动组成员,十之八九都和我一样,是劳工,其实也是奴隶。但他们绝大多数却不这么认为,你们也看到了,十一处到十四处的营地,现在没什么人了,全都跑了出去,都想碰碰运气,说不准真能遇到直升机,从此一步登天。”
“你小子不也跑出去了?”董青问。
杆子答道:“可我跟他们不一样啊,我跑出去就是为了等你们的到来,我想离开这里,可凭我自己一辈子也逃不出江城的尸墙牢笼,你们能来到江城,说明一定去过很多很多地方,这本事就让人敬佩,所以我就想赌一把,也许是老天爷眷顾我,真的让我等到了你们。”
“好吧。”我点头道:“只要我们能活着走出江城,就把你带上,说起来其实大家都一样,都活之不易。”
“谢谢,谢谢大哥……”杆子听闻我这么说,噗通跪了下来,对着我三人就磕起了头,董青骂骂咧咧想要伸手去扶,我却按住了董青。
磕头没什么不对,既然我已答应了他,便受的起这头。
也只有让他磕了头,心里才踏实,也才会再接下来的路途中,不至于三心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