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对方已经下了逐客令，并且还送出了两桶珍贵的汽油，我们再做纠缠的话，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随后我和董青将汽油抬到车上，车队也都做好了继续前行的准备，唯独小金子还留在铁网前，与那中年男人交谈，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们足足等了四五分钟，小金子才重新回到了车上，他的脸色看起来很沉郁，金子几次张了张嘴，却被我拦了下来。
要说的他自己会开口，问也白问。
果然接下直到车队离开高速公路前，小金子一直保持着沉默，突然一脚刹车停在了匝道前。
“不行，他们这样等于送死。”小金子自言自语似的嘀咕了一句，打起反向盘企图将车调转回去。
“来不及了。”我看了眼时间，按照计划，我们必须要在天黑之前赶到落山附近。
只有在白天，我们才能趁着光亮详细观察落山周边的情况，及时作出相应的部署。
如果到时天黑，就只能再一天，清姬还在他们手里，多一天，不，哪怕多一分钟……我不敢去想，只知道时间并不站在我们这边，我们也耗不起。
“小金子，别节外生枝了。”金子开口说：“他们是不会跟我们走的！”
“为什么？”小金子一时很激动：“他们留在那里明明死路一条！就算没有那些丧尸，红头党也一定会再去！他们自己的命可以不要，身后家人的命也可以不管了，凭什么可以这么自私！”
“不是自私。”我还是开口了：“只是不信任罢了，新城里那些和你们朝夕相处的人，也将你们赶出了新城，没道理让陌生人去信你。”
“我们新城的事管你屁事！”小金子扭过头，狠狠的瞪着我，似乎我再多说一句，他立马会跟我拼命。
毕竟还是小孩子，他只是不明白，敢情用事，始终伤人伤己。
随后在小金子和金子俩人激烈的争吵声中，我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他们是由十多个家庭临时组成的团体，因难以忍受在亥城中暗无天日，提心吊胆的生活，四五年前团队共同决议，来到高速公路黑牢这一段，企图爬出黑牢，去到外界寻找出路。
结果毫无意外的，不是摔死就是摔惨，或者成为丧尸的口粮，最终三十多人的团队，活下来的还不到一半，这些活下来的人在中年男人的及时阻拦下，暂时放弃了攀爬黑牢的行为，接着他们在附近找到了一处荒弃已久的服务区。
服务区中有超市，加油站，发电机，以及很多生活设施，足以保障他们基本的生存。
随后他们一方面在服务区中搭建铁网，一方面又在沿途四周，积极的寻找黑牢的漏洞，一日复一日，直到半个月前，一群约莫2，30人的红头党小队来到了这里，因争抢宝贵的石油资源，两伙人发生了交火。
红头党那边本就是一个搜寻小队，战斗力并不算强，在中年大叔他们誓死保卫家园的决心下，无心恋战，死伤数人后，先行撤离了服务区。
而团队的死伤情况更严重，原本14人，最后包括女人小孩儿在内，只活下来了8人。
听到这里，我才明白为何我们停车时，里面的人一声不吭就朝我们射击，原来是把我们当成了前来报复的红头党。
在确定我们身份后，他们依然没表现出信任，现在想来，想必他们自知，如果再次和我们交起火来，不仅服务区保不住，就连他们也全都会死在这里，所以才会做出以两桶汽油，将我们匆匆打发的奇怪举动。
至于后来小金子和中年男人交谈的内容也就可想而知了，小金子认为他们留在这里非常危险，红头党不是那种吃了亏就能善罢甘休的人，况且他们还有不少的汽油，柴油，要不了多久，红头党的作战队伍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小金子不停的劝他们跟着我们先行离开，劝说的结果不言而喻，失望与无奈之下，小金子只得离开，后来也不知哪根筋抽了，越想越不对，才有了现在想调头回去救人这一幕。
还是那句话，人各有命，强求不是命。
在末世中，劝说他们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为，每个人为自己的选择都做出过深思熟虑。
走与留，生与死，比起他们的选择，反而没那么重要。
小金子不懂，逼近他走过的路，见过的事，还是太少，思考问题时，容易钻牛角尖。
我不怨他，却还是郑重的对他说：“你可以偶尔发一发小孩子脾气，甚至撒泼打滚都没问题，只要记住，这个队伍应该听谁的！”
小金子还是不服，冲着我喊：“我们明明能救他们，却不救，你这算什么狗屁道理？”
“好。”我点了点头：“那我们就来打个赌，你现在把车开回去，如果里面的人没有冲我们开枪，那你便是赢了，之后你想怎么做随你。若你输了，从今往后，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你不许辩出一个字来！”
小金子冷哼了一声，一言不发，调转车头，径直朝着服务区重新开去。
“不，不是……”董青贴着我，小声说着：“黎寻你这玩大了啊，人都知道我们没有恶意，怎么会再开枪？”
“等着吧。”我闭上了眼，不想解释。
十多分钟后，在一阵枪火声中，我们狼狈逃窜，好在有所防备，并没有出现人员伤亡的情况。
关于赌局，小金子却是输的极其羞愧，都不敢抬头看我。
董青一看我赢了，很激动，就好像我替他出了一口恶气似的，像是为了故意刺激小金子，直催着问：“快，快说说看，你怎么就敢断定，等我们掉头回去后，那帮杂碎会直接开枪……妈的，真特么气，亏得我们小金子心眼好，还想帮他们，结果他们呢，摆明了照死了打，真特么一群白眼狼！”
小金子果然被刺激的脸都红了，但他这次并没有底气去怼董青。
不止董青，车上其他人似乎也很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该怎么向他们解释呢。
一时我有些词穷，可能是见过类似的场面太多了，一切判断都显得自然而然。
我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冬天，下了很大一场雪。
露天的角斗场中，我倒在地上，浑身是伤，牙缝里还嵌着对手的骨血，望着满天朝我们落下的雪线，吴岩祖倒在一旁，右手还紧紧的握着最后一个对手的断臂。
这场死斗下来，只剩下我和他还活着，他和我一样，睁着眼睛，听着四周高高在上的观众，潮水一般，一波接一波的高呼声，心反而静了下来，也不去管雪水的化在我们的眼球里……
他自言自语的说了一段话，至今我还记得。
“茫茫雪原，极地寒夜。风吹凛冽刺骨寒，世间皆寒意，纵然如此，如何比过，人心荒凉……”
我默默的念出了这一段话，车上的人，有的能听懂，有的却更加疑惑。
“不是，黎寻，你这就有点欺负人了。”董青不爽：“能不能说点爷们儿听得懂的？”
“无所谓听懂听不懂。”我看着他，认真说：“但愿你永远不要懂。”
在心灵上，其实我很羡慕董青，懵懂甚至略显无知，但单纯，仍对一切事物都抱有美好的幻想，包括人心。
他骂一个人，或一群人时，那种气到浑身哆嗦的样子，我永远也做不来。
真正能让我生气的人，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何必骂人，何必救赎。
“前面拐个弯道，又要进入国道，你们要吐的赶紧……”金子好心提醒道，众人一听，脸瞬间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