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生死搏杀术,应该是我在这个举步维艰的世道能安生立命最大的依仗了,虽然嘴上说吴岩祖教过我不少,但其实是在给这老头面子,他确实教过我,但都是些后来被摒弃的烂招,真正的搏杀术,每一招每一式,其实都是拿命换来的。
这么说一点也不夸张,我所固定住的每一个套路和单操,其实都有一条命作为铺垫,因为能有效的杀人,我才牢牢的将它们记住,并成为自己宝贵的生死搏杀术中的一环。
尽管有很多套路,看起来令人感到鄙夷,董青就是这么觉得,什么掏裆,插眼,甚至于扯人头发,咬人,抓人等等套路,总觉得我为了打赢,每次都无所不用其极,简直就是个江湖败类,我也懒得和他解释,是,我承认很多动作不仅不好看,还非常粗鄙,可粗鄙又怎样,只要能抓到对方的弱点,我从来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粗鄙就粗鄙吧,真要性命相搏时,我只知道死人没资格说人粗鄙。
我愿意对这些人倾囊传授,至于他们能记下多少,学会多少,就要因人而异了。
我并不排斥像董青和刀子那样,一拳一脚磨练出来的真本事,事实上我有空时也会经常看董青耍拳脚,也在暗暗偷学招式,但时间紧迫,传统拳脚功夫救不了这些人,只有生死搏杀术这样只用击套路和单操的实战术,才更适合他们。
接下来这两天我教的认真,下面的人学的也很仔细,一些受不了苦,挨不了打的陆续在对练中早早的退了出去,四方城最不缺的就是人,有人退出去,自然有人补上。
起初我也是因为向虎找上,没有合适人选时才不得不出头,但教了一整天后,我却有了新的想法,跟随我一起学搏杀术的,一开始只有三四十人,很快在向虎的安排下,到了中午十分,人数翻了好几倍,足足有一百多人跟着一起开始学着比划,场地中其他练习场看到我们这边练的热火朝天,有的连教官都跟着一起在旁边练了起来。
跟着练的人多了,我就有了新的打算,经过统计,四方城目前还有幸存者一千二百多人,除去妇女儿童和老人,14岁以上成年男性共有724人,这724人中身体条件比较突出的,差不多也有一百多人。
这一百多人完全可以重点培养,将来成为保护四方城的中流砥柱,向虎也刚好有这方面的打算,别看这小子一直很积极的给我调配学员,其实打的什么心思,我一眼就看明白了,他是想把一些看起来强壮的,脑子好使的统统都拉到一个队伍中,拳脚和枪械一起练,练的差不多了,就自然归入他前站中,成为前站的一名战士。
要说他有私心吧,还真有,前站要是能有一百多名精英战士,他向虎作为头领,有了底气,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
但要完全说他是私心也不对,毕竟做这么多,也是为了四方城。
总之对于向虎这个人的感觉,我说不上来,想到他对安然做的那些事,就觉得他不是个爷们儿,纯粹就一变态,可看在他这几天连一个觉都没睡踏实过,白天黑夜的整个四方城数他最忙,却丝毫没有怨言的样子,心里就是对他再有意见,也都化作了烟消云散。
有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想和他提一提安然的事情,但还是没能说出口,怕一开口,我刚刚和他建立起来的信任,顿时反目成仇,只会严重影响接下来的计划。
心里安慰自己,一切为了大局,可还是莫名的恐慌,不知到底在恐慌什么。
安然也来过几次,除了给大家送吃喝,偶尔也会停留片刻,其他人都会羡慕向虎有个好妻子,起哄时安然却一直偷偷的看着我,眼神充满了心酸与不忍,我总是刻意的躲着她。
通过诸多细节,我可以断定,安然并没有和向虎摊牌,或说多说什么,她是一个很聪慧的女人,可正是这种隐忍不发,默默承受委屈和煎熬,使我感到更加的内疚。
我倒宁愿她破罐子破摔,和向虎说明一切,这样她心里至少能得到另一种形式的解脱,可她并没有这么做,我想,她是在等着我,等着我有所行动,能等多久呢,多久才可以不让她太过绝望,我不确定,这段关系,让我也备受煎熬。
两天后,我离开了练兵场,当初定下两天,也是做过计划,我要教的东西其实并不多,全都是实战的一些基本套路,翻来覆去不超过二十个来回,无非是不断的强调对战的细节,让对练的人能加深记忆。
两天时间已经足够,差不多把我能想起来的套路,系数传授了出去,这期间强子学的非常认真,他是第一个让我看到成效的人,本身这小子有点基本功,加上态度非常谦卑,一直都是他忍着各种折磨,在和我对练,自然见效也是最快的。
除了他,刀子其实也一直在旁边盯着,每次我回头这小子就仰着下巴,做出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这点他就跟董青差很远了,董青虽然也属于死鸭子嘴硬的主,但他很好学,对感兴趣的东西,从来都是厚着脸皮。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种性格的诧异,刀子的本事注定是赶不上董青的,从另一点讲,董青看起来很蠢,但其实接触多了,小心眼很多,就比如说他不会水,每次遇到有深水的地形,这小子绝对不废话,早早躲一边去了。
再比如碰到激烈枪战的时候,董青也绝对不是第一个冲的,他就是嘴上喊的厉害,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其实人家心里有数的很,知道该他耍威风的时候绝不含糊,不该他当炮灰的时候,打死他都蜷缩着,也不怕人笑话,事后一张嘴白的又能说成黑的。
其实说这么多,一句话都能说明白,董青要真傻,不分青红皂白的那种傻,他也不可能活到至今,只是那小子擅长用另一种形式伪装罢了,了解的越深,越觉得有些人大智若愚,你笑他傻,指不定他在心里鄙视你。
刀子就不行了,黑的白的,就是一个脸孔,比董青更率直,也就是四方城和前站一直庇护着他,再加上有个护犊子的向虎队长,他这种鲁莽不可一世的性格才能活这么久。
真要到了外面,我敢说刀子就一妥妥的炮灰,不知死活拦都拦不住的主。
当然,我对他个人没什么意见,我就担心他这样下去,自己丢命也就罢了,给其他人带来麻烦就不好了,私下我也和向虎说到过这事,对于我的忧心忡忡,向虎却不以为意,他说刀子就是性子直,人不坏,做兄弟肝胆相照没得说。
这我当然知道,但我说的和他说的完全是两码事,反正就是说不到一起去,我总感觉向虎这货就是在跟我打哑谜,故意绕圈子。
护犊子这事是向虎的性格,改肯定改不了,无奈只能叹气,就算是他前站自己的事情吧,我能怎么说呢。
说回亮子,亮子差不多也算是半出师了,接下来的时间,就让他以教为练,教他人的同时,也是在自我熟练的过程。
亮子是前站战士中,比较听话的那一类,也是最让人省心的,向虎对他的态度一般,而我就比较喜欢这样的队友,但人各有志,有了强人的前车之鉴,我也不愿和他走的太近,害怕那种期盼落空的感觉。
有些回忆不去想也罢,想到强人,就一阵心酸,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活着,若是活着,又身在何处,还有雷达,爆蝎,他们要还活着,应该还在一起吧。
亥城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了,但最近却是经常梦到一些人,尤其是强人,一些很奇怪的场景,总感觉他似乎此时正身处险境,可醒来又觉好笑,很多事情都和做梦一样,最终不了了之,音讯全无。
末日之下,人与人的别离,通常等于与生死诀别,世界之大,但步步艰难,一步生,一步死,很多不确定的事情,把该有的情感都给冲淡了,变得似乎没那么重要。
只有长久在一起的身边人,才是真真切切,才是你的全世界。
因为你的全世界,除了他们,似乎也就只剩下无尽的尸潮,以及各种令人胆寒的肮脏人性。
“黎寻,想什么呢?”向虎拍了拍我,我立即躲开,警惕的看着,警告道:“下次不要从背后拍我,有时会本能的反应伤害到你。”
“你怎么了你?”向虎错愕的看着我:“至于么?”
“说吧,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事。”向虎惆怅的说道:“明天就是和清醒军交供的时间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