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雕举着手，侧了侧头：“在里面。”
“刚才枪声怎么回事！”我朝前走了一步，又退了回来，仍紧张的盯着他：“说！”
“我想你们误会了。”骨雕解释道：“我手里并没有枪，所以开枪的不会是我。”
“也对哦。”吴彦祖挠了挠头：“刚才他把枪交出去了，唉不管了，你们等着，老祖进去看看去，先别让这小子跑了。”
吴彦祖说着话人已经跑了进去，过了片刻又跑了出来，看了眼骨雕，冲大家平了平手：“他没说谎，的确是坎肩这小子自己开的枪，屋顶都被打漏了。”
骨雕耸了耸肩。
大家听后也各自放下了枪，我想了想还是朝面馆里走了进去。
此时的坎肩正背对着我们坐在昏暗的吧台前，听到我们的脚步声跟来，并没有转过身，一动不动的像一座雕像。
我举了举手示意大家先别跟来，接着提了口气，来到了坎肩身边，搬来凳子坐了下去。
坎肩手里握着一杯早已凉透的甜酒，也不喝，只是端着，眼神掉进去了似的，目光呆滞，也不看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看的出，他的心情极其低落。
我刚抬起手，想和他勾肩搭背的宽慰他一番，他却下意识的躲开了，让我的手悬在了半空，非常的尴尬。
“黎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仍盯着手中的酒杯，低声说道：“但你不知道的是，没有任何时候比起现在，让我无比的憎恶自己，唾弃自己……”
“可你做的对，换作我是你，我不一定比你做的更好，而你确实做到了。”
“做到了什么？”坎肩突然转过头，愣愣的看着我，撇嘴一笑，接着从脖子上取下了他一直贴身携带的挂饰。
一直以来我都很好奇他的挂饰到底是什么样的，因为从来没见他摘掉过，我记得很清楚，有一次董青跟他开玩笑要取掉他的挂饰，结果他突然横起枪对准了董青，当时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就为这董青一直记在心里，没事就骂坎肩不是个东西，不就一破挂饰，不能吃不能喝的，看一眼都不让，还要翻脸，有什么了不起。
坎肩也从不开口解释，有时我会看到坎肩背对着大家，静静的望着手中的挂饰，发觉有人靠近后，马上又把挂饰重新塞回去，直到今天我才终于看到挂饰的真实样子。
他慢慢取下挂饰，看了我一眼，然后放到我面前。
我愣了愣，见他没反应，便小心翼翼的拿了起来，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是一个银制的吊牌，两面摩的蹭亮，一看就是贴身佩戴了很多年的旧物。
我正准备还给他，他接了过去，不知摸了什么，吊牌从中间打开了，里面居然是一张照片。
我一眼从照片里看到了坎肩，那时的他还是长头发，留着精修的诗人胡，眼神忧郁却又欢喜，在他的身边是一个看起来有些丰腴的女人，说不上好看，但让人一眼很舒服，在他二人中间挤着一个穿着花裙子，头上还戴着蝴蝶结，看起来很精致的小女孩。
这是一张在末世中非常难得的全家福，也难怪坎肩一直将它如是珍宝一般的贴身携带，从不示与外人。
我握着吊牌，心中一颤，突然明白了坎肩把它给我看的原因。
原来他从前说的都是真的，他曾经有一个非常美满的家，一个看起来就很善良的女人，以及一个满脸都是笑意的可爱女儿，一家三口看起来十分幸福。
而现在，只剩下空落落的坎肩一人。
“黎寻，你一定很奇怪，我是怎么认出骨雕就是我的血海仇人吧？”坎肩像是在自说自话：“其实很简单，靠鼻子，虽然当时我被蒙住了眼睛，骨雕那时也特意改变了说话的声音，但有一点是藏不住的，那就是他身上那股特殊的血腥味，不知你是否能理解，只有一个沾了无数鲜血，怎么也洗不掉的那种刺鼻的血腥味，别人身上或许也有这种味道，但绝没有骨雕身上的浓郁，这一点我敢肯定……”
“我明白……”我点了点头，坎肩说的这种特殊味道，我第一次见到骨雕时，也在他身上闻到过，倒也不是特别刺鼻，只是特别的怪，就像是人的血渗入了他的皮肤，他明明穿的很得体，看起来也很干净，可只要经过他身边，就总能闻到这种鲜血的味道。
就为这，怪仨儿还特别碎嘴的埋汰过骨雕，说打扮的人模人样的，脱了衣服还没咱们干净呢，估计身上沾的到处是血。
“就是这种恶心味道，让我终身难忘，所以当再次见到他后，我立刻就确定了我一直寻找的仇人不会是别人。”
我点了点头，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我说为什么在世界洞附近遇到骨雕时，坎肩就变得特别奇怪，总是有意无疑的盯着骨雕，眼神还特别的凶狠，当时还以为自己想多了，现在看来，坎肩从那时就对他有了杀意。
“你应该早说的，或者至少你可以和我说。”我叹了口气。
“然后呢？”坎肩撇了撇嘴：“我知道你黎寻可以为了我，杀掉骨雕，但同时你也不一定会这么做，因为你有更重要的任务，还有，你总是想的太多，或者说牵挂的太多，事实证明，当时没和你说是对的，后来我出手想干掉他，你不也一样阻拦了吗？”
“如果我当时不阻拦，小队……”
“是，你若不阻拦，我杀掉了骨雕，小队也会因此受牵连，但最坏的结果不就是我坎肩一命换一命嘛，还能怎么样，你真以为我是冲动才开的枪，不，不是这样。”
“所以你至今对这件事仍耿耿于怀，是这样吗？”
坎肩看着我笑了笑：“本来不会，但今天骨雕又出现在了我眼前，我却最终没能向他开枪，是的，现在是了，黎寻，你真是个混蛋！”
“好吧……”我别过了头，无言以对，越来越觉得对不住他。
“还有今天，你比上次还要混蛋。”坎肩越说越激动：“我可以什么都不想，直接干掉他，是他自己来送死的，我不会因为他的一番解释，就感到为难，感到下不去手，我可以任人唾弃，可以被人瞧不起，只要能干掉他，怎么样都无所谓，可黎寻，你千不该万不该，当着大家的面，说出那句，扣下扳机后你要怎么做人……”
坎肩说着突然端起杯中酒，猛灌了一大口，结果呛着了，咳了半天，我刚伸过手，他先挡住了我：“不用，你最好离我远点，或者保持距离。”
我抓起背后的枪，起身准备朝门外走去。
“站住！”坎肩喝道：“你这算什么，以为这时候杀了骨雕，就够了吗？不要这么幼稚好不好，如果能杀，也不是你动手。”
此时此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地自容。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错到离谱吗？
“你回来，我话还没说完。”坎肩拍了拍桌子，见我回来后，却沉声了很久。
“黎寻，凭心而论，你既不是好队长，也不是好兄弟，甚至连朋友都的值得去结交。”坎肩喃喃道：“很多时候，我非常厌恶你的优柔寡断，但同时很好奇，你这样的人是怎么让所有人心悦诚服，让大家能对你毫无保留的付出足够的信任。是的，我一直都在观察你，我想知道答案……”
“抱歉，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我沉声道：“其实你可以像大家一样，把话说出来。”
“我说过，不止一次的提醒过你，作为团队的指挥者，你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但你没有听进去过一次，老实讲，我对你失望的时候，比你带给我惊喜的时候要多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