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云歌缓缓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发卖了吧。”
赵燕听见这话，眼睛陡然瞪大：“什么？”
她明显有些慌张，“就因为我不愿意学骠国的舞？”
卫云歌道：“不止。我还要让你装作是骠国人，学骠国话，彻底忘掉自己是扬州人的事。可惜了，你空有一身漂亮的皮囊，却没有一个聪明的脑子。这个世界上愚蠢而又美丽的人实在太多了，不缺你一个。我这儿也容不下身为罪奴还要与我讨价还价的人。”
挽挽似乎是一点儿都不例外，她兀自走下台，坐到一旁去，有一搭没一搭的磕着桌子上的瓜子：“你以为你自己真的很重要么？”
卫云歌显然不想再和这个叫赵燕的说话，她看向蔡掌柜：“把那个柳丝丝叫来吧。”
赵燕害怕起来，“等等！”红袖舞坊对姑娘们的待遇一直以来都比别的秦楼楚馆要好，况且从来卖艺不卖身，不做皮肉生意。这些日子眼见挽挽姑娘的吃穿用度就是和世家贵族的小姐比都不在话下，怎么这正有商有量的，自己就要被发卖了呢？
卫云歌看向赵燕，可眼神却像是早已看穿了一切，令赵燕不禁瑟缩起来，她支支吾吾：“我，我不想被发卖，我想留在红袖舞坊。”
卫云歌浅浅一笑：“你不觉得自己很愚蠢吗？”
赵燕愣了一下，“我……”
卫云歌明显已经不想再和赵燕说话，彩云见状，道：“姑娘虽然模样好，教起来也有几分基础，却认不清自己的资本。挽挽姑娘能和东家有商有量，表达自己的意愿是因为她有资本，她如今已经是角儿了。燕儿姑娘如今有何资本？模样姣好者满大街都是，姑娘实在是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捧为头牌是舞坊给你机会，而不是你给舞坊机会。”
彩云摇了摇头：“姑娘自去吧，我们红袖舞坊从不收留刚愎自用之人。人在什么位置，要有匹配的认知才行。”
赵燕彻底慌了，眼见着红袖舞坊的店小二朝着自己走过来，她直愣愣的软了腿，当即瘫倒在地：“东家，我都听吩咐，全都听，再不敢讨价还价。求别发卖我，若是换到了其他地方，实在生死难料，有些暗门子是不把我们这些罪奴当人看的。”
正说着，柳丝丝被带了过来，眼见着面前的场景，虽然有些讶异心惊，却也不敢多问，只屏声静气的站在台子上，等着主家吩咐。
卫云歌看向柳丝丝，模样身段确实与赵燕不分上下，若是细细打扮，也是一等一的人物。尤其是鼻中的一颗痣，格外的有辨识度。
有了赵燕这一遭，卫云歌已经不大愿意多费口舌，彩云见状，出声问道：“什么籍贯？因何沦落贱籍？”
那柳丝丝口条清晰，礼仪做的十分规矩，低眉顺眼的答道：“回东家的话，我是岭南人乡下的，因家中兄长杀人欠下人命，爹娘把我贩卖而沦落此处，无其他缘由。”
彩云点点头，在红袖舞坊，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以至于自己听见这种无辜身世之后都不会生出几分动容之心。她继续问道：“若是从此以后你只能扮做骠国人，你可愿意？”
那柳丝丝想也没想，点点头：“愿意。”她飞快地看了一眼挽挽，又看了一眼卫云歌，“东家极其疼我们，蔡掌柜对我们也极好，这里的一应待遇都比别的楚馆要好，哪还有跟主家讲条件的道理？东家不必问我的意愿，不管是跳什么舞，我都努力学就是了。”
这话说的悦耳舒心，卫云歌眉眼之中才有了几分满意的颜色，她看向挽挽：“剩下的你来安排吧。在挑几个为她做配，年后大年初八，带她登台。”
挽挽点点头：“放心。”
卫云歌望向蔡掌柜：“我的意思是，从今儿起，红袖舞坊就不营业了，重新整装，改名红袖招。”
蔡掌柜一愣：“这是为何？”
卫云歌道：“总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才行，若是一直叫舞坊，那就意味着这馆子里的人只会跳舞，不会别的。”
蔡掌柜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之前三姑娘吩咐的要我培养能懂诗词歌赋的姑娘，如今都已出师，登台待客绝不是问题。”
卫云歌把接下来对于红袖招的安排都尽数交代完毕，这才起身准备离去，那赵燕已经浑身发抖，起初她还以为卫云歌只是吓唬自己，没想到竟然真的再没有人理会自己，她面如死灰，瘫坐在地，连哭嚎都已经没了知觉。
出了红袖舞坊的门，卫云歌这才准备去城外的庄子里。她从骠国带回来得香木粉还没有正式调配，眼瞅着年关将至，过了年后可是上新的大好时机，可不能错过。
刚一到庄子，看守大门的方家睦从屋子里出来，向卫云歌拱手作揖：“卫三姑娘来了。”
方家睦的茅草屋已经被卫云歌命人整修了许多，新垒了一层厚厚的砖瓦，又添了上好的炭火，屋外十分防风，里面又很是暖和。卫云歌来的点儿正赶上午时，庄子里的厨娘来给方老大爷送饭，卫云歌掀开食盒查看了一番，一碟清炒豆芽，一碟子土豆丝，还有一碗鸡蛋面。
卫云歌皱皱眉，旁边的彩云即刻会意，问道：“怎么这样清淡？明明方大爷与咱们庄子里的人是同等规模的伙食才对。”
那厨娘听见这话，看了方大爷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方老大爷摆摆手：“不是他们苛待我，是我年纪大了，牙也掉的差不多，你们那些鱼啊肉啊的，我咬不动，不如清粥小菜和一碗面条，人老了，姑娘别怪他们，是老头子自己享不了福。”
方大爷解释完，厨娘忙不迭补充道：“东家放心，早先是和咱们村子里一样做什么吃什么的，可是老人家吃不惯，我们就商议着，给他单独做，也费不了多少个时候。未免太过清淡营养不够，每三天还熬一碗汤，鱼汤鸡汤排骨汤四物汤都有，绝对亏不下老人家。”
听见这话，卫云歌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对着方家睦寒暄了一番，再三确认他住的是否舒适，这才往庄子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