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老天爷看见这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随着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外面的家长都火急火燎地往校门口拥来,姜言站在店门口被挤得东倒西歪,眼看就要跌下去,冷不丁被一只温热又滑腻的手抓住了。
“油……?”
姜言来不及看是谁这么好心拉她一把,只本能地感知到那只手,有油。
“往边上站,杵中间干什么。”
这人声音冷漠,偏偏让她心里一暖。
姜言抬起头,湿漉漉的刘海下两只眼睛闪着光,一张白皙的脸上被人溅上了泥巴,格外突兀。
钟青看她稍微站稳了,跟碰了什么讨人厌东西似的,忙丢开了手,还在围裙上蹭了蹭。
“哎哟,这些个人,也不知道蹭蹭泥,弄了我一地板……”
老板娘埋怨的声音传来,钟青看了眼前人一眼,丝毫不耽搁,转头拿拖把进店去了。
“旭哥,走,今天我请客,我妈那儿人肯定特别多,也没新意,我们去广场那边儿?”周六六勾着王旭的肩问道。
王旭:“算了,就去阿姨那儿,广场太远了,下午数学,我没底。”
周六六:“成,我们去里屋!”
王旭一抬头,就看见靠在门口发愣的姜言,她头发湿哒哒的,脸上似乎还有泥浆的污迹。
脑子里嗡嗡作响,姜言眼皮半阖,刘海稍微长了,让人看不清表情。
王旭举着纸巾手都开始微抖了,纳闷地问道:“你……怎么了?”
姜言微微一抖,受惊般地抬起眼眸,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反而耷拉在眼角的刘海突然滴下来水。
嘀嗒——
她又没淋到雨。
这滴水真的该死!
姜言呼出一口气,转头闯入人堆里。
王旭一脸懵地看她从茫然变成愤怒,手上的纸巾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他一把收了回来。
安静的校园花坛边只留下微微的啜泣声,那声音压抑着微叹着,不注意听还真听不见,这会儿都清校了,可是校园里还在放着试音广播,仿佛还在高考一般,保安也嫌这细密的雨烦人,出来巡查的频率都快归零了。
地上散着一小片纸屑,还有一大堆白花花
窜进了花坛矮丛里,里面传来更难受的呜咽,夹杂着一句含糊不清又咬牙切齿的怒骂。
“……家伙……!”
“你在干什么?”
钟青不耐又恼怒地问了一句,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自己随便进来散个步都能碰上,这运气真是绝了,她翻了个白眼,还没翻回来,那草丛里的人唰地一下就窜出来,把她撞了个趔趄。
“嘿!小兔崽子!”
钟青不爽地骂了一句,含糊地念叨一阵,黑着张脸往外面走去。
每年的六月似乎都很灿烂,天上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嘉云大道两旁的行道树蔫儿了吧唧的,不时被风挑逗两下,懒懒散散地摆摆枝叶。
陆宁扶着自行车往店面去,大下午的人烟稀少,只有路上来回的车辆呼啸而过,她咬了一口雪糕,抬手一挥,包装袋咻地一下飞进了路旁的垃圾桶里。
“倒霉死了,又热又累。”她有气无力地抱怨了一句。
今天合作的快递出了问题,买家要求她退款,还在直播间骂她,说她家是黑店,搞得其他顾客都不愿意买了。下了直播她赶紧就联系了快递,结果人家说快递小哥出了车祸,那货都找不齐全了,这找不齐全就不齐全吧,关键是他们还把那些看似完好的货给人送到了,买家一看里面七零八碎的肯定冒火啊!
“艹!这算什么狗屁事儿啊!”陆宁仰天长啸一句,吼完就漏气儿了,“我要不行了,歇一会儿。”
她把自行车一扔,直直往大树下的圆形石凳上倒去,颇有一种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豪迈。
月亮已经悄悄挂上了树梢,树上的知了聒噪地嚷嚷着,陆宁嘁了一声。
她眯着眼睛还没等她歇舒坦,一个黑影就往她这边倒来。
“艹!!!”
陆宁气势雄浑地吼出一字,抬脚就把人蹬开了。
“你踏马不长眼睛啊!这么大一人都看不见!”
对面倒是没人吭声,她除了听见那人被她蹬得闷哼之外,就再也没听到他发出声音。
陆宁这才冷静下来好好打量眼前人,这人穿了一身黑,身上裹着一层灰,估计是在地上滚的,卫衣帽把脸遮住了大半,只剩下个半是殷红半是青乌的嘴角突兀地很。
“狗东西!老子好拿捏是不是!偷家里的东西,还敢打我!”
浑浊的怒吼响起,几个满脸通红的中年男人冲了过来,带着浓重的酒气,其中一个恶狠狠地吼着,手里还拿着一根手臂粗的棍子。
黑衣人有些害怕地往陆宁后面躲,一双眸子里带着巨大的恐惧和犹豫。
陆宁啧了一声,这些男人跟她爹一个德行,狠起来能打死一头牛,没个轻重。
她厌恶地皱皱眉头,把人护到身后,冷冷道:“干什么!”
“干什么?”拿棍子的男人带着恶狠,一双鼠眼突兀地安在泛着油光的面上,此时瞪着陆宁,瞳仁都有竖起来了,一副凶神恶煞样,“臭娘们儿,不要多管闲事。”
“呵!”陆宁瘪瘪嘴,无奈地挑挑眉,不疾不徐道,“我今天还就要管了。”
几个中年男人看她这幅样子,似乎被激怒了,不再磨磨蹭蹭,拿着棍子就开打。
陆宁看他们这么不懂规矩,也早就忘了不打下三路那套,专往要命的地方下手,几个男人本来就喝多了,此时更不是陆宁的对手,没一会儿就被撂倒一片。
地上一片哀嚎,陆宁拍拍手,又随手捡起一片树叶擦手,嫌弃地瞅了地上一眼,刚准备扭头去看看后面的人,还没扭到一半,她眼前一黑,人就倒了下去。
“对不起……”
失去意识之前,耳边只有这轻飘飘的一句,陆宁此时差点气的弹起来,可惜她连一句完整的“艹”都吼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