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年轻刑警追问:
“那死亡时间八点这个相对精确的推断,还有凶器可能是蝴蝶刀这种比较具体的判断,依据充分吗?我们之前估计的时间范围要更宽一些。”
林溪微微颔首,便接着回答:
“死亡时间的相对精确化,是基于石法医对尸体生物学指标的精密测量,结合现场环境温度数据的计算机模型反演得出的,比单纯依靠经验观察更为精确。
至于凶器判断,是综合了创口形态学测量、刺入角度力学分析以及我们对市面上常见刀具数据库的比对结果,得出的倾向性结论,为侦查提供参考。”
一番问答下来,林溪应对自如。
虽然有些解释在知情的凌皓等人听来有点虚,但对于不了解内情的县局刑警而言,却让人不明觉厉。
主要是大家都先入为主了。
觉得特案组的专家破获那么多大案。
很多县城,几十年都出不了一起大案。
人家的经验,自然是没法比的。
专家说什么,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彭鹏适时地站起身,做了总结:
“好!特案组的同事们给我们指明了方向,提供了重要的侦查思路。”
“接下来,各中队按照新的部署,兵分两路。”
“一队,全力查找陈小娟的下落,并查明其社会关系,特别是是否存在男友。
“二队,围绕死者黄翠萍生前接触人员,重点排查符合特征的四十岁左右外来中年男性。”
“同时,技术中队继续跟进现场可能遗漏的痕迹物证。”
“散会!”
……
晚上,凌皓几人在县局附近的快捷酒店办理了入住。
石磊却留了下来,主动提出加班,与县局的法医一同对黄翠萍的尸体进行更深入的解剖检验。
翌日清晨,凌皓、林溪和陆秋雨来到县局,推开刑警队休息室虚掩的门,便看到石磊裹着一件深绿色的旧军大衣,蜷在沙发上睡得正沉。
休息室里空调开着,但温度似乎调得不高,石磊露在军大衣外的鼻尖冻得有些发红,睡梦中无意识地紧了紧衣领。
凌皓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小声对林溪嘀咕:“石少这敬业精神,真是没得说,又熬了个通宵吧?”
林溪点点头,眼神里带着敬佩和一丝无奈:
“没办法,命案侦破就是跟时间赛跑,黄金48小时内每一点发现都可能至关重要。一旦错过,案子很容易就陷入僵局,变成积案。”
“僵局?咱们这儿有这说法吗?”凌皓挑眉,故意压低声音反问。
林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用气音说道:
“当然有!你以为谁都像你啊,破案不走寻常路,还能直接跟死者沟通的?”
她这后半句几乎是含在喉咙里的嘟囔,但在这安静的休息室里,还是让沙发上的人动了动。
石磊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军大衣滑落半边。
他费力地睁开眼,适应了一下光线,看清是凌皓和林溪,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沙哑:“几点了?”
“八点多了。”凌皓看了看手机,“你昨天忙到几点才合眼?”
石磊坐起身,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又使劲搓了搓脸:
“五点多吧,本来基础解剖做完就该休息的,但发现了一点东西,需要验证和固定证据,就多耽搁了一会儿。”
“有发现?”林溪立刻来了精神,关切地追问。
“嗯。”
石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专业。
“我在死者的胃内容物里,发现了一些未完全消化的食物残渣。直接说结论吧,从微观结构和残留的肌纤维特征分析,里面含有野猪肉的成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这东西,在正规市场一般买不到,大概率是本地猎户私下处理赠送的。根据消化程度和胃排空规律反推,这顿含有野猪肉的餐食,应该是在案发前一晚摄入的。”
林溪迅速抓住关键:
“死者家里的冰箱我们看过,并没有发现冷冻的猪肉或者吃剩的菜肴。
如果她不是在别人家里吃的,那很可能就是有人当天给她送去了一小部分野猪肉,她做成菜后当晚就吃掉了。”
石磊点点头,补充道:
“除了野猪肉,胃内容物里还检出了酒精成分。而且,通过残留物的气味辨识和微量成分色谱分析,那不是普通的散装酒或廉价白酒。
酒液在胃内与消化液混合后,其酯类、高级醇及微量风味物质的残留模式,与市面上售价数百元甚至更高档次的瓶装白酒特征更为吻合。
死者黄翠萍的家庭经济状况,根据现场勘查和邻居反映,并不宽裕,日常饮食简单,冰箱里也只有普通食材。以她的消费水平,不太可能独自饮用这类品质的酒水。”
最后他总结道:
“所以,案发前一晚,很可能有人与黄翠萍共进了晚餐,此人提供了野猪肉和相对不错的白酒。
即便此人不是凶手,至少也是死者生前最后接触的重要关系人之一。
极有可能从死者口中得知某些信息,甚至可能直接与案情相关,这是一个值得跟进的方向。”
凌皓摸了摸下巴,眼神锐利起来:
“有道理,趁着县局的兄弟们还在大面积走访,咱们也别干等着。去摸摸这个野猪肉的线索。
秋雨同志,你要是不想出去跑,就留在局里。有什么需要协调或者查询的,你在这里跟县局的民警沟通也方便。”
陆秋雨裹紧了自己的厚外套,闻言立刻点头:
“那我当然选择留下,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出门就得挨冻,能不动弹最好。”
随后凌皓开着车,载着林溪再次来到了老鸦村。
在村委会那间烧着煤炉子的办公室里,他们向几名村干部说明了来意。
“猎户?”
皮肤黝黑的村支书皱着眉头。
“现在哪还有正经猎户?政策管得严哩!我们村是穷,但野味这东西不敢瞎碰,查到要罚钱的!
一般都是谁家运气好弄到点山鸡野兔,偷偷自己家吃了拉倒。
你们说的野猪?那玩意更不得了,凶得很!现在又不让用枪,下套子都难逮,一般没人敢碰。”
旁边一个戴着旧毡帽的会计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插话道:
“哎,支书,咱村赵生不是挺能整这些的吗?以前打猎可是一把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