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次中转,飞机缓缓降落。
瑞市的天空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
空气里带着潮湿的,是属于这座边境城市特有的气息。
出了接机口,三人左右张望。
林溪翻出手机里的联系方式,正要拨号,凌皓忽然用胳膊碰了碰她。
“那边那个是不是?”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接机口栏杆旁蹲着个中年男人。
四十多岁,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裤腿上沾着泥点,手里夹着根烟,眯着眼打量出来的乘客。
那模样不像警察,倒像在等活的黑车司机。
林溪犹豫了一下,拨通电话。
果然,那男人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接通,同时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喂?到了?看到你们了。”
声音透过听筒和空气同时传来,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三人走过去。
男人站起身,把烟头踩灭,伸出手。
“陈生,西山派出所的,领导让我来接你们。”
凌皓跟他握了握,感觉像握住了一块磨砂木板。
他的手上有老茧,一看就经常握枪。
“凌皓,这是林溪,陆秋雨。”
陈生点点头,也不多话,拎起他们不多的行李就往停车场走。
“车在外面,先去吃饭。这边有家小店不错,你们在外地吃不到正宗的。”
小店藏在一条老街里,门脸不大,里面摆了四五张桌子。
老板娘跟陈生很熟,笑着打招呼,也不用点菜,直接朝后厨喊了声“老三样”,再加几个菜。
坐下后,陈生给他们倒茶。
“蜂蛹、鬼鸡、还有一道酸笋煮鱼,我们这边的特色,别处吃不到这个味儿。”
凌皓环顾四周,店里就他们一桌客人,墙上贴着泛黄的菜谱,风扇在头顶慢悠悠地转。
“陈哥在这边干多少年了?”他随口问。
“二十多年喽。”陈生给自己点了根烟,“从小片警干起,这一片三教九流的人,我差不多都认得。”
林溪好奇道:“那些蛇头,你也熟?”
陈生笑了,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
“打交道打出来的熟,抓过他们,也找他们买过情报。这地方就这样,黑白没那么分明,有时候为了破案,得跟那些人周旋。”
凌皓懂了。
就像电视剧里那些其貌不扬的老刑警,看着不像警察,反而像混街面的。
因为他们必须融入那种环境,才能摸到线索。
菜上来了。
蜂蛹炸得金黄酥脆,鬼鸡酸辣开胃,酸笋煮鱼的汤又鲜又爽。
吃了几口,话题转到案子上。
陈生听完凌皓简单说了姐姐牌的事,摇摇头。
“姐姐牌我没听说过,不过古曼童那些……前阵子确实火。国内一些老板、明星,偷偷买,说能改运招财。”
他夹了块鸡肉,语气有点不屑。
“要我说,只有那种不上不下的人喜欢搞这些。真有本事的,不靠这个。彻底没指望的,也玩不起。就是中间那拨人,有点小钱又没大能耐,才信这些玄乎的。”
凌皓喝了口茶。
“玄学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现在的关键是,我们案子里那个阿赞,很可能就藏在你们市的灰色地带。前几天瑞市警方协助排查过,但没结果。”
陈生放下筷子,抹了把嘴。
“没办法,警力有限。要找一个没身份的人,太难了。我们只能在旅馆、酒店查没登记的,但他要是租了民房,或者躲在哪个老乡家里……那就跟大海捞针一样。”
他看向凌皓,眼神里带着探究。
“你们大老远跑过来,是有别的办法?”
凌皓没直接回答,只是问:
“能不能锁定几个区域?偷渡客来了,一般会在哪儿落脚?”
陈生想了想。
“靠近边境线有几个地方,外来人口多,管理混乱。还有边境附近的几个寨子,有些老乡会收钱藏人。”
他顿了顿。
“吃完饭,我带你们去转转。不过,范围还是太大。”
凌皓点点头:“没事,先看看,我有自己的办法。”
陈生看了他一眼,没多问,只是端起茶杯。
“行,那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抓人。”
等吃完饭,陈生一抹嘴,起身结账。
老板娘死活不肯收钱,说陈警官带朋友来是给她面子。
陈生也没多推让,从兜里掏出两张钞票压在碗底下,摆摆手就往外走。
车是辆半旧的黑色轿车,车身有不少划痕,内饰也简单,但收拾得挺干净。
陈生发动车子,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先带你们去几个地方转转。”他握着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蛇头喜欢待的地儿,我差不多都熟。”
车子穿行在瑞市的街道上。
这里的建筑有种混杂感。
一边是新建的高楼,玻璃幕墙反射着灰白的天光。
另一边是低矮的老房子,墙皮斑驳,晾衣绳横七竖八。
开了大概二十分钟,陈生把车停在一条窄巷口。
巷子很窄,两边是密密麻麻的自建房,窗户用铁皮或塑料布挡着。
地上污水横流,空气里有股酸臭味。
“这儿以前是蛇头聚集地。”陈生熄了火,点了根烟,“现在严打,明面上没人了,但保不齐还有藏着的。”
他摇下车窗,朝巷子里喊了一嗓子。
“老四!在不在?”
过了几秒,一扇铁门开了条缝。
一个光头探出来,看到陈生,愣了一下,然后咧嘴笑了。
“生哥!你怎么来了?”
那人大概三十多岁,脸上有道疤,从眉骨划到嘴角。
他快步走过来,弯着腰凑到车窗边。
“生哥,我可没犯事啊,最近老实着呢。”
陈生弹了弹烟灰,似笑非笑。
“老实?你老四要是能老实,太阳得打西边出来。”
老四嘿嘿笑,也不辩解,目光扫过后座的凌皓三人,眼神里带着警惕。
“这几位是……”
“外省来的朋友,查个案。”陈生简短地说,“问你个事,最近有没有见过生面孔?特别是东南亚那边的,暹罗人。”
老四皱眉想了想,摇头。
“真没见着。生哥你也知道,最近风紧,谁还敢往这边带人啊?抓到了可是要坐牢的。”
陈生盯着他看了几秒,点点头。
“行,信你一次。不过老四,我可提醒你,要是让我亲自抓到,到时候别怪我不讲情面。”
“不敢不敢!”老四连连摆手,“生哥你放心,我金盆洗手了,现在做点小生意……”
陈生笑骂一句:“你金盆洗手?洗脚还差不多。”
他摆摆手,示意老四回去,然后发动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