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莫天扬照例在酒坊和地下室忙完日常工作,又去查看了研磨药草的工人,将当天的任务安排妥当后,这才返回家中。
当他提着鼓鼓囊囊的背包、握着那根包浆温润的木棍从屋里走出来时,正在客厅说话的刘思雨一家、陈峰和莫啸等人都愣住了。
这几个月他们早已熟悉莫天扬的行事作风,但这身装束自从入冬后就再没见过。
"天扬,你这是要......"陈峰率先开口。
"去青木山转转。"莫天扬语气平静。
这话一出,不仅陈峰等人面面相觑,连一向沉稳的莫啸也皱紧了眉头。青木山下长大的人都清楚,冬季的深山比任何时候都要危险。
"你爷爷当年都很少在冬天进山。"莫啸沉声道,"现在家里什么都不缺,何必去冒这个险?"
莫天扬望向眉头紧锁的爷爷,唇角微扬:"闲着也是闲着,就在山口附近转转,说不定能发现些新鲜玩意儿。"
"你小子电视剧看多了?"莫啸忍不住摇头,"好东西还能都让你在路上捡着?"
莫天扬朗声一笑:"所以我特意带了个背包嘛。"
莫啸无奈地摆摆手:"记住,最多走到胡杨、红柳和骆驼刺生长的地带就回来。这个时节山里觅食困难,野兽都会往外围活动。遇到野猪还好说,要是碰上那些外人从没见过的大家伙,就算有大青它们跟着,你也凶多吉少。"
"知道了,爷爷。"
正要出门时,刘思雨轻声唤住他:"天扬,一定要听爷爷的话,别去不该去的地方。"
已是上午九点多,寒风凛冽。莫天扬背着背包,又特意绕道去了酒坊和鸡棚一趟。胡标、曹勇等人少不了一番叮嘱。
大青在前方引路,小白在头顶盘旋,青峰和青羽则化作两道若隐若现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潜行在四周。
这次进山,莫天扬确实别有目的。他刻意放慢脚步,仿佛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行踪——这正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诱饵。
果然,就在他带着大青小白踏进山林的同一时刻,这个消息已经传到了林耀东耳中。
"他选择在寒冬入山?“林耀东皱眉看向身旁的托尼,”这不合常理。"
托尼沉吟道:“我打听过,青木山的冬季连经验最丰富的山客都不敢轻易进入。莫天扬选在这个时候上山,恐怕......山里藏着什么秘密。"
林耀东缓缓点头:”一个窝囊废在短短几个月内脱胎换骨,身上必定有不为人知的隐秘。你安排人手,想办法跟上去。"
托尼面露难色:"青木村这种地方对外人极其警惕。要不是莫栓在村里还有些人脉......"
"让你的人从其他路线绕进去。"林耀东斩钉截铁,"务必查清他身上的秘密。"
此时,青木山深处,莫天扬已经加快了脚步。他的目的地很明确——那个被称为"鬼见愁"的裂谷。那里地形复杂,密林洞穴遍布,正是他精心选定的"舞台"。
他清楚,如果林耀东真的派人跟踪,来的绝不会是等闲之辈。寻常人别说在这复杂地形中追踪,就是山中的严寒都难以承受。
寒风吹过林间,卷起细碎的雪沫。莫天扬的目光掠过前方嶙峋的山岩,唇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
一片位于山坳处的胡杨林在冬日的寒风中静默矗立。虽已枝叶落尽,但交错盘虬的枝干依旧织成一张密网,将视线切割得支离破碎。
莫天扬从背包中取出“狼吻”,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精神一振。这次进山,试探林耀东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要在这片广阔的天地间,真正检验这把凶器的锋芒。地下室那方寸之地,终究束缚了它的野性。
他的目光锁定百米外一株粗壮的胡杨树干。凝神,举弩,扣动。
“嗡——”
弓弦震动的轻响划破寂静,弩箭如一道黑色闪电疾射而出。
下一刻,莫天扬微微摇头,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箭矢偏离目标数米,深深钉入了旁边的树干。地下室里的百发百中,在真实的复杂环境中显得如此不堪。距离、风向、光线,都是需要重新考量的因素。
他走过去,看到弩箭近半没入坚硬如铁的胡杨木中,不由咧了咧嘴。即便以他蜕变后的力量,也耗费了十多分钟才将箭矢艰难拔出。
审视着箭镞上留下的木屑,莫天扬在脑海中回放刚才的每一个细节。他没有丝毫气馁,眼中反而燃起更盛的火焰。真正的掌握,从来都是在一次次失败中锤炼出来的。
调整呼吸,再次举弩。
接下来的时间里,破空声不时在林间响起。虽然失误仍在继续,但箭矢与目标的距离却在不断缩小。每一次失败都成为他修正角度的基石,每一次微调都让他对“狼吻”的脾性更加了解。
日头偏西时,莫天扬深吸一口气,稳稳扣下扳机。
“嗖——”
弩箭精准地没入百米外树干上那个他凝视了许久的记号中心,箭尾微微颤动。
成了。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几个小时的专注练习,汗水浸湿了内衫,终于换来了这期待已久的结果。
又连续试射数次,成功率稳步提升。当第十支箭也稳稳命中目标时,莫天扬知道,是时候了。
他将散落的弩箭一一收回,目光投向远处在暮色中渐渐模糊的山林轮廓。
死物的考验已经通过,接下来,该试试活物的分量了。
寒风掠过枝头,发出尖锐的呼啸,仿佛在回应他心中升腾的战意。
抬头看看天空,莫天扬苦笑着摇头,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偏西,没有了阳光的山林更冷,哪怕是他穿着爷爷的狗皮坎肩,他依旧能够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大青、招呼青峰、青羽回家,路上看看能不能找到活物。”
青木山,山高林密,活物无数,可活物与死物的差距根本不是莫天扬能够想象到的,一路上虽说不断出手,可每一次都是信心满满,可弩箭每一次都是那么不争气。
暮色渐浓,山林间的光线变得朦胧。莫天扬收起“狼吻”,目光如炬般扫视着四周。大青悄无声息地靠近,喉间发出低沉的呜咽,幽绿的眼眸望向东南方向的一片灌木丛。
“有动静?”莫天扬压低声音。
大青轻轻用头蹭了蹭他的腿,这是肯定的信号。
莫天扬屏息凝神,果然听见远处传来细微的窸窣声。他做了个手势,大青立刻伏低身子,像一道灰色闪电般隐入旁边的枯草丛中。小白在另外一个方向做好了围堵的准备。
他重新给“狼吻”装上弩箭,借着胡杨树干的掩护,缓缓向声音来源移动。每一步都轻如落叶,呼吸收敛到极致。
在约五十步开外的一片红柳丛后,一只灰褐色的野兔正警惕地探出头来,长耳不时转动,捕捉着四周的声响。这是个绝佳的活靶子。
莫天扬停下脚步,稳稳端起“狼吻”。这个距离,风向,移动目标——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快速计算着弹道。野兔的移动轨迹、风速的影响、弩箭的速度……当他再次睁眼时,目光已如鹰隼般锐利。
食指轻扣。
“咻——”
弩箭破空而去,几乎同时,那只野兔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后腿猛地发力向侧面跃去!
然而箭速太快。
“噗”的一声轻响,弩箭精准地贯穿了野兔的脖颈,将它牢牢钉在地上。野兔只来得及抽搐几下,便再无声息。
莫天扬站在原地,没有立刻上前。这是他第一次用“狼吻”猎杀活物,手心微微出汗。这不是演习,不是训练,而是真正的生死。
片刻之后,莫天扬走了过去,在看到钉在地上的野兔,他不由得摇摇头,他是冲着野兔脑袋,可却射穿了脖子,那就是说这一次他还是失败,不过比起回来的路上,这一次也算是成功。
“好箭法。”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莫天扬浑身一僵,瞬间转身,“狼吻”已然对准声音来源。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有人靠近!而他的身边更是有顶级的丛林猎手大青和小白,可就是这样却还被人靠近,这让他内心中满是骇然。
只见一位身着狗皮坎肩的老者从一株巨大的胡杨树后缓步走出。老人须发皆白,脸上布满皱纹,但一双眼睛却清澈有神,在暮色中闪着精光。他手中拄着一根歪扭的木棍,木棍身光滑如玉,显然已用了多年。
莫天扬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老人的腰间,在看到腰间一个个鼓鼓囊囊的袋子和两个刀鞘,他的眼眸一缩,老人身上的穿着和爷爷送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老丈是何人?”莫天扬警惕未减,弓弩依旧对准对方。大青也龇牙低吼,进入戒备状态。
老人对指向自己的弩箭视若无睹,呵呵一笑:“山里人罢了。年轻人,你这手弩法不错,但杀气太重。”他的目光扫过莫天扬手中的“狼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
莫天扬微微眯眼:“冬日深山,老丈独自在此,恐怕不是巧合吧?”
“这青木山,我走了几十年。”老人缓缓走近,在十步处停下,“倒是你,莫家小子,这么冷的天气进山,该不会就是为了弄点野味吧,我可是听说你身边的青狼不少,弄点野味他们就够了?”
莫天扬心中一震:“您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