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莫天扬依旧每日进出青木山,而村里那座大院,也一日日愈发显出气象。院中水泥路一通,运送家具、家电的车辆便接连驶入青木村。
家电在这年头虽不稀罕,可这样成车地往山村里送,仍是件轰动事儿。全村老小几乎都聚到大院外围观,啧啧称奇。
更让大家难以置信的是,莫天扬从动工到入住,仅仅用了两三个月。一栋二层小楼就这么神速地立了起来,还能马上搬进去——这完全颠覆了村里人“盖房至少半年”的老观念。
家具进屋第三天上午,村民们又一次早早聚到大院外。消息早已传开:莫啸、莫天扬爷孙俩今天正式搬新家。按村里习俗,搬新家要请人“暖房”。
若放在几个月前,莫天扬搬新家,恐怕没几个人来。那时他穷得叮当响,谁也不想凑这个热闹。可现在不同了。他种菜、发豆芽赚了钱,还雇了胡标这些走得近的乡亲帮忙,每人每月三千多块的工资,让不少人眼热心动。
因此,除了胡标他们,许多盼着来年也能跟莫天扬干的,哪怕家里年轻人外出打工,老人也都换上干净衣裳,揣上礼钱,赶来暖房。
莫天扬早料到人多,提前就从县里订了一头四百多斤的肥猪、五只羊、几十条鱼,蔬菜更是成车地往回拉。天还没亮,临时灶台边就忙活起来,肉香飘出老远,惹得人直咽口水。
“天扬,村里人来问,礼钱在哪儿交?”胡标走过来问。
莫天扬放下大勺,抬头看见胡标身边站着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再往远处看,聚过来的村民大多头发花白,人群里几乎看不见几个青壮男人,只有几位三四十岁的妇女搀着长辈。
“张爷爷,您怎么站这儿,快去帐篷里坐。”莫天扬赶忙迎上去。
老人颤巍巍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叠整理得整整齐齐的纸币,说道:“天扬,你今天搬新家,你叔婶在浅驼带孙子回不来,明子他们又在外面打工……我这是替他们来给你上点心意。”
莫天扬连忙拦住:“这钱您留着自个儿买烟买酒,我真不能要。”
“那怎么行?这是老规矩……”
莫天扬深吸一口气,望向越聚越多的乡亲,抬高声音说:“大伙今天能来,就是看得起我们爷孙俩!这份心意我和我爷爷领了,但钱,我们绝不收。大家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帮忙摆摆凳子、洗洗碗。中午都别走,好好吃一顿!”
“天扬,这不好吧?”一位大婶接话,“暖房上份子是老传统,你不收,往后别人家办事可咋办?”
莫天扬转头对胡标说:“标叔,别人家我管不着。那些年我们爷俩困难的时候,没少受咱村照顾。如今日子稍微好过一点,怎么能收大家的钱?您帮我传个话:今天一律不收礼。另外,去雀沟那边也说一声,叫干活的乡亲们中午都过来!席面不算好,但管饱!”
“天扬,你盖这房子肯定花了不少,这点心意你该拿着,要不我们哪好意思白吃?”
“婶子,都是一个村的,你们能来,我就很高兴了。这钱真不能收。”
正当众人犹疑之际,莫啸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虽然年岁已高,可说话依然掷地有声:“天扬说不收,就不收。以后天扬要是有什么难处,大伙记得搭把手就行。”
“莫叔,咱们村谁没受过您的恩?帮忙是应当的!可这礼……”
“天扬如今能赚点钱,这顿饭他还请得起。”莫啸笑了笑,语气温和却坚定,“将来他若有个马高镫短,你们别嫌他就成。”
莫啸一发话,老人们纷纷点头,不再坚持。
胡标见状,连忙招呼大家:“都别聚在这儿了!看看哪儿要人手,伸把手帮帮忙!今天除了咱村的,还有雀沟那边八十多个干活的兄弟要来。谁家还有凳子、圆桌,都搬过来凑一凑!”
人多就是力量大。不到中午,帐篷底下就已摆开了近百张餐桌。因为莫天扬坚持不收礼,前来暖房的乡亲们反而更觉该出点力,洗菜、端盘、摆桌、烧火……个个忙得踏实,脸上都洋溢着暖意。
有村民帮忙,胡标他们轻松了不少。莫天扬抽空找到胡标:“标叔,中午人不少,宏利他们正好去县里提车,回来时让他们多带点白酒、啤酒。”
胡标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天扬,你不收份子钱,弄点散装酒就行了,啤酒别买了。”
“标叔,大头都花了,不差这点。我已经联系了张学涛那边,让宏利过去直接拉货就行。”
临近中午,陈宏利、莫红兵开着一辆崭新的皮卡回来,车斗里装满了酒水饮料。人们过去搬酒时,听说这车也是莫天扬买的,更是眼热不已。村里人最多也就买拖拉机、摩托车,买汽车,莫天扬还是头一个。
等酒水搬完,几个没事做的村民主动打水洗车,连皮卡都擦得锃亮,让不远处忙活的莫天扬看得直摇头。
中午时分,雀沟的工人们也陆续上来,洗漱之后纷纷过来道谢。有人还想塞份子钱,都被莫天扬一一谢绝,工人们感激不已。
等到炖肉、大虾、炖鱼、烧肉、丸子一道道硬菜端上桌,来暖房的人都看直了眼。他们参加过不少暖房酒,可从没见过这么丰盛的席面——这规格,连结婚喜宴都未必比得上。
尝过之后,更是赞不绝口,每一道菜都比饭店里的还好吃。
“天扬,你这席面肯定花了不少吧?上次我在县里吃席都没你这好。味道更是没得说,你要是开饭店,肯定天天爆满。”
莫天扬笑了笑,看向一个外村来打工的中年汉子:“自己买肉买菜做,肯定省不少。要是雇人做,同样的钱可出不来这效果。”说完又看了眼桌上的菜,“炒菜就这一轮,不过炖肉还有,吃完说一声,我让人再盛。”
一顿饭下来,几大锅炖肉吃得干干净净,人人都揉着肚子,心满意足。空酒瓶在墙角堆成了小山。
因为没收份子钱,乡亲们格外过意不去,散席后抢着把桌椅碗筷收拾得干干净净,才陆续离开。
人散尽后,陈峰、胡标、曹勇找了过来。“天扬,四百多斤的猪就剩不到五十斤,羊也只剩一只。你心意是好,但恐怕有人背后要说你傻。”
莫天扬淡淡一笑:“傻就傻吧,反正那些年人们也没少这么说。他们能来捧场,我已经很知足了。多少年没这么热闹过了。”
胡标几个叹了口气,没再多说。“天扬,今天就能住进楼房了,那边……”
“把餐厅、会客室先拆了,挪到酒坊那边搭起来。其他的暂时留给工地工人,等他们完工再说。”
“慧姐,现在房间多,你也搬过来吧,正好和思雨做个伴。”
曹慧愣了一下,眼中泛起一丝激动:“行,我这就去找思雨。”
莫天扬笑道:“别忘了准备食材,晚上还有朋友要来。”
“晚上还有人?”
“王传林、张学涛他们,上午人说太多,晚上过来。刚才您们都忙着招呼人,没顾上说。晚上好好喝点。”
走进大院,莫天扬不禁有些感慨。一上午进出院子的人络绎不绝,可路面依旧干干净净,显然是村民们离开时连地都扫过了。
楼房客厅里,一套能坐三四十人的大沙发占了不少地方,对面是一台一百多寸的大液晶电视,茶几上摆满了瓜果零食。刘思雨正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一副惬意自在的模样。
见莫天扬进来,刘思雨坐起身,笑吟吟地问:“外面忙完啦?”那语气自然得仿佛她就是这里的女主人。
“忙完了。标叔他们拆那边的餐厅和会客室,我回来准备晚饭。慧姐呢?”
“上二楼选房间去了。”
“选什么,一楼你和若曦房间旁边不是还有空房?”
刘思雨俏脸一红,丢给他一个白眼:“你个傻子。对了,慧姐说晚上还有人要来,是王传林、张学涛他们吧?”
“对,他们说中午人多,晚上过来。现在空房间多,都能住下。”
“你这今天免费给人们吃喝,你或许是好心,可对于村里很多人来说,你就是人傻钱多。”
莫天扬深吸口气,“那不过是一些喜欢占便宜的人的想法,你也看到这一上午有多少人帮忙,百十来块对于我来说算不了什么,可对于很多人家那可是半个月、一个月的生活费。”
“只是为了这些。”
莫天扬不由得摇摇头,“我在村里发展,免不得需要人手,另外像莫栓、林浩宇这样的人很多,没准那一天他们就会针对我,村子就这么大,对他们好一点,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我会第一时间知道。”
刘思雨点点头,指了指身边,“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莫天扬坐下来,一股女孩独有的幽香传来,这让莫天扬心里涌动出异样的感觉,“问什么?”
“你给我打电话的那天晚上,执法者调取了监控,说那天晚上有两个人冒充工作人员进入钱柜,现在他们怀疑那天林浩宇事情是那两人做的,他们已经暗中调查找寻……”
莫天扬微微一愣,他看向杏目中满是情愫的刘思雨,“你该不会说我是其中一个吧。”
“还真的是这样想的,毕竟那天晚上你就在浅驼,你担心我所以就去救我。”
莫天扬哈哈一笑,“那是不是你的以身相许。”
“行啊。”
莫天扬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