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风卷着枯叶,掠过狼藉的战场,两个外域妖人,瘫倒在碎石堆中。
黑袍褴褛如败絮,嘴角溢出的幽蓝毒血,正将地面腐蚀出缕缕白烟。
不过半柱香前,还气焰嚣张的他们,此刻连抬手的气力,都已耗尽。
左侧妖人右臂,扭曲成诡异的角度,骨骼错位处泛着青黑色的咒印,右侧妖人七窍渗血,原本锐利如鹰的眼神,如今只剩涣散与惊惶。
“怎会......”左侧妖人喉头腥甜,咳出的血沫里,竟混着几片破碎的魂灵。
“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小道人......”他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与不甘。
望着吴邪手持铜铃的背影,恍若看见阎罗索命。
当初他们听闻任务时,是何等轻蔑,只道是收割几个学生魂魄的小事。
哪曾想到,遇到吴邪这样的大能,这看似年轻的少年,竟能以雷霆之势,破了噬魂夺命阵,还让他们神魂俱伤。
右侧妖人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惨笑,笑声里满是绝望:“咎由自取?哈哈......我们血魔宗,何时栽过这般跟头!”
话音未落,便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细小的血雾,又被夜风瞬间吹散。
他们低估了吴邪,更低估了那铜铃中蛰伏的上古道韵,此刻全身灵力溃散,经脉如被万千虫蚁啃噬,没有几年的闭关苦修,根本无法恢复。
虚空中,那团凝聚黑袍人神魂的黑雾,正在急速消散。
尽管两个妖人拼尽全力,终究未能保住那缕残魂。
随着最后一声不甘的嘶吼,黑雾化作点点幽光,消散在渐亮的天色里。
吴邪长舒一口气,只觉四肢百骸,似被抽走所有力气,额间道纹,也渐渐隐去。
铜铃发出几声清脆的嗡鸣,缓缓飞回他袖中。
“大哥,撑住!”黑子不知何时赶到,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吴邪。
这个常年跟在他身边的兄弟,面色凝重,看着满地狼藉,既心疼又后怕。
“先回休息室内疗伤,那帮妖人短期内翻不起浪了。”
吴邪点点头,倚着黑子的肩膀,脚步虚浮地,朝学校走去。
晨光刺破云层,在两人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而这场惊心动魄的正邪较量,终于暂时落下帷幕。
休息室的烛火,在青铜灯盏里明明灭灭。
吴邪褪去身上的道袍,露出内里被妖力,灼出焦痕的中衣,盘膝坐于床榻中央。
随着呼吸渐稳,他双掌结出「混元印」,指节骨节轻响如鸣玉,丹田处沉寂的道力如星火遇风,缓缓燃起。
窗外夜色深沉,子时的寒风,卷着枯叶扑打窗棂。
三个年轻弟子挤在门槛边,仍未从方才的惊变中,缓过神来。
为首的少年攥着道袍下摆,指节泛白,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吞咽声。
他眼前仍不断闪过,方才的画面,黑袍妖人掌心翻涌的血色咒文,噬魂柱迸发的阴邪黑气,还有吴邪舞动铜铃时,周身萦绕的煌煌青光。
“那...那些妖人...”另一个弟子声音发颤,“竟能引动地脉阴气,若非吴长老...”话音未落,便被同伴捂住嘴。
三人互相对视,苍白的脸上,写满劫后余生的恐惧。
他们本以为,此次来校修习不过是寻常课业,却不想卷入如此凶险的法器之战。
床榻之上,吴邪周身渐渐泛起一层,温润的光晕,真气沿着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流转。
黑子手持玄铁长枪立于门侧,枪尖垂下的猩红枪缨无风自动。
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哪怕窗外一片枯叶飘落的声响,都能让他瞳孔微缩,随时准备将长枪横扫而出。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时,吴邪周身光晕骤然收敛。
他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吐出一口郁结的浊气。
黑子紧绷的脊背终于松弛下来,长枪“咔嗒”一声,重重杵在青砖地面。
“可算醒了,你这一坐,整整三个时辰。”
话音未落,门外三个弟子,已齐刷刷跪了下去,声音里满是崇敬与后怕:“多谢吴长老救命之恩!”
吴邪垂眸轻阖双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铜铃残留的余温。
听到弟子们颤抖的谢声,他只是随意挥了下广袖,袖口暗绣的云纹翻涌间,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道力,如春风拂柳,将三人稳稳托起。
三个弟子踉跄站稳,只觉浑身被暖意包裹,先前因恐惧僵直的四肢,竟也恢复了知觉。
“都起来吧。”吴邪抬眼,目光扫过三人苍白却坚毅的脸庞,烛火在他眼底映出跳跃的光。
“今日之事,不过是你们修道路上的惊鸿一瞥。”
他起身时,衣袂带起一阵清冽的灵气波动,榻边铜灯的火苗,忽地拔高三寸。
“华夏灵异局立于世,便是要守这山河无恙,百姓安宁。往后你们面对的,不只是噬魂夺命阵这般邪术——”
他踱步至窗前,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声音陡然沉了几分。
“外域妖邪觊觎我华夏灵气久矣,此番以学生魂魄炼阵,不过是试探。”
“若我们退缩,他们定会如附骨之疽,蚕食每一寸土地。”
说罢,他猛然转身,袖中铜铃发出一声清越长鸣,震得屋梁积尘簌簌而落。
“唯有自身道法如渊,术法如刃,才能让那些宵小之徒,不敢踏足这里半步!”
三个弟子听得热血沸腾,齐刷刷抱拳行礼。
为首的少年红着眼眶朗声道:“弟子定不负,吴长老教诲!”话音未落,三人已同时结出道印,身姿挺拔如松。
吴邪看着他们紧握的双拳,与眼底重燃的斗志,微微颔首,袖中灵力悄然散去。
这场生死之战,或许正是年轻弟子们,修道路上最好的试炼。
吴邪倚着窗棂,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斑驳的窗框,窗外的晨雾裹挟着血腥气,尚未散尽,却搅不散他眉间愈积愈浓的阴霾。
掌心的铜铃,突然微微发烫,似在呼应他心底翻涌的疑虑。
自去年秋末起,从江南古宅的阴尸之乱,到西北荒漠的蛊虫围城,再到眼前这场校园噬魂阵危机。
华夏境内的灵异事件,如毒瘤般接连爆发,而灵异局竟次次都是,事发后仓促应对。
“不该如此。”他低声呢喃,喉间溢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作为局中长老,他比谁都清楚情报网的庞大,炎夏境内散布各地的编外人员,如同细密蛛网。
从市井茶馆到深山道观,本该提前嗅到,任何一丝异常。
可那些外域妖人却总能避过眼线,甚至能精准找到,把年轻气盛的学生作为祭品,这绝非巧合。
他的目光扫过地面上,尚未完全干涸的黑血,瞳孔骤然收缩。
那些妖人施展的邪术,竟隐隐带着几分,对华夏风水脉络的熟稔,仿佛有人将山川灵气走向,阴阳交汇之地尽数泄露。
“里应外合...”吴邪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个念头一旦浮现,便如毒蛇般,缠住他的心脏。
灵异局内部等级森严,能接触机密情报的皆是核心成员。
若真有人被外域要挟者收买,那必然是位高权重之辈。
吴邪想到此处,周身寒意更甚,那些被篡改的密报,莫名消失的线人,还有几次无功而返的追捕,所有线索,在脑海中拼凑出一个,细思极恐的轮廓。
“看来,是时候清理门户了。”吴邪猛地转身,衣袂带起凌厉风声。
铜铃在袖中,发出尖锐嗡鸣,似在回应主人的杀意。
他望向东方初升的朝阳,眼底却泛起肃杀冷光。
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或许比直面妖邪,更加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