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脸上都带着肃穆,说话声压得极低,只有偶尔响起的抽泣声,划破沉寂。
吴邪拨开人群往里走,白色的孝布,擦过肩头。
他甚至没心思,理会旁人投来的目光,目光只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
直到来到灵堂前的跟前,才看见蹲在走廊角落的蓝云溪。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孝服,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的脖颈线条,绷得紧紧的。
原本总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红肿如桃。
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看见吴邪的瞬间,那点强撑的镇定彻底崩塌。
“吴邪哥……”她哽咽着喊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没等吴邪走过去,蓝云溪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了过来,一头扎进他怀里。
少女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决堤,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一下下砸在吴邪的胸口。
她早已顾不上什么,少女的矜持,手臂死死环住他的腰,仿佛这样就能汲取一点力量。
吴邪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单薄身体里的颤抖。
感受到她眼泪浸湿自己衣襟的温热,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安慰的话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他只能伸出手。
轻轻按在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拍着她的背,用最沉默的方式承接她的悲伤。
灵堂里的哀乐隐约传来,混着蓝云溪的哭声。
像一根细细的针,反复刺着人心,最软的地方。
吴邪望着不远处,那张挂着黑框的遗像。
照片里的老人笑得慈祥,手里还拿着那副,磨得发亮的象棋。
他轻轻叹了口气,对着蓝云溪低声说:“别怕,有我在。”
蓝家的长辈们,见吴邪来了,纷纷迎上前来,眼眶微红地,与他握了握手。
吴邪一一回应,声音低沉而肃穆,随后径直走向,灵堂中央的供桌。
香炉里的香还燃着,袅袅青烟盘旋而上。
吴邪拿起三炷香,在烛火上引燃,双手持香,深深鞠躬三次,将香稳稳插入香炉。
抬眼望向供桌上的遗像,照片里的蓝老爷子笑得温和。
可吴邪的心,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
上周下棋时,老人确实咳嗽了几声,脸色也有些苍白。
他当时只当是,天气转凉的小毛病,竟没往深处想。
“都怪我……”吴邪在心里默念。
他明明能看透气数,却因一时疏忽没细查。
他明明有灵力,可暂稳心神,却因觉得“无大碍”而错过了时机。
可转念又想起,初见时算出的命理,那清晰的“今年今日”四个字。
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让他连自责都显得苍白。
逆天改命,从来都是禁忌,强行续命只会招来更重的天谴。
别说他不敢,就算敢,也未必能敌得过,天道轮回。
“吴大师,接下来的法事……”蓝家长辈走上前,声音带着恳求。
吴邪点点头,转身走向偏房。
片刻后,他换上一身绣着云纹的杏黄道袍,手持桃木剑,缓步走到灵堂中央。
法器碰撞的清脆声响,打破沉寂,他凝神静气,指尖掐诀,口中开始念诵《往生咒》。
低沉的咒语声,在灵堂回荡,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吴邪的声音,平稳有力,每一个字都裹着,淡淡的灵力,在空气中荡开涟漪。
那些萦绕在灵堂周围的悲伤气息,仿佛被这咒语牵引着,缓缓向窗外散去。
他踏着步伐,围着灵柩缓缓绕行,桃木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玄妙的轨迹。
每一步都踏在,阴阳调和的节点上。
香烛的火光,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曳,映得他道袍上的云纹,仿佛活了过来。
这场法事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
当最后一句咒语落下,吴邪收剑而立,额角已渗出细汗,但眼神却格外清亮。
他望着灵柩,缓缓鞠躬:“老爷子,一路走好。”
蓝家众人纷纷上前致谢。
九十多岁的高寿,本就是喜丧。
经吴邪这场法事,灵堂里的沉重气氛淡了许多,多了几分对逝者的祝福与释然。
吴邪脱下道袍,叠得整整齐齐,递给一旁的弟子。
转身看向仍在角落里,默默垂泪的蓝云溪。
有些离别无法挽回,能做的,唯有送好最后一程。
夜色渐深,灵堂里的烛火,摇曳着昏黄的光。
吴邪坐在火盆前,一张张黄纸,在他手中捻开,投入跳动的火焰中。
纸灰随着热气,袅袅升起,像一封封,寄往另一个世界的信。
蓝云溪就靠在他肩头,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无声的抽噎。
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带着一丝脆弱的依赖。
吴邪没有说话,只是偶尔抬手,拍拍她的背。
另一只手依旧机械地,往火盆里添着纸钱。
火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出眼底难以掩饰的疲惫。
却始终保持着沉稳的姿态,他知道,此刻自己是蓝云溪唯一的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