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嬷嬷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小尼姑。
那小尼姑吓得浑身筛糠,泪水涟涟,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完整。
“饶……饶命……嬷嬷……”
老嬷嬷冷哼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信件和那支银簪。
她掂了掂那簪子,又扫了一眼信封上那歪歪扭扭的字迹。
收买人心,传递消息,还想往外跑?
真是痴心妄想!
她抬脚,毫不留情地踹了小尼姑一下,力道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滚!”
“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和里面那位勾勾搭搭,仔细你的皮!”
老嬷嬷的声音又冷又硬,不带一丝温度。
小尼姑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扫帚都顾不上了。
老嬷嬷看着她狼狈逃窜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这点子诱惑都经不住,佛门清净地,也容不下这等心术不正之人。
她转身,面无表情地推开厢房的门。
沈曦雪正坐在桌边,假装平静地看着经书,实则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听到门响,她心中一紧,抬起头来。
看到老嬷嬷阴沉的脸色,和她手中捏着的信件与银簪,沈曦雪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完了。
老嬷嬷走到桌前,将那封信和银簪,“啪”地一声扔在沈曦雪面前的经书上。
信纸散开,露出里面娟秀却带着急切的字迹。
银簪在桌面上滚了滚,发出清脆的声响,格外刺耳。
沈曦雪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羞辱,难堪,还有被戳穿计谋的恼怒,齐齐涌上心头。
她死死咬着下唇,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这个老虔婆!
一定是她故意等在那里的!
她怎么敢!
老嬷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沈施主。”
她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让人心头发寒的威严。
“看来这几日的经文,是一点没抄进心里去。”
“还想着这些个歪门邪道。”
老嬷嬷伸出手指,点了点那封信。
“指望外面的人来救你?”
“别做梦了!”
“国公府的大少夫人亲自吩咐过,让你好生在此静心思过。”
“你若安分守己,诚心悔悟,抄经赎罪,日后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老嬷嬷的语气斩钉截铁。
“若再动这些不该有的心思,耍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她顿了顿,目光如刀,刮过沈曦雪那张又羞又怒的脸。
“那等待你的,只会是更严厉的看管,更长的禁闭。”
“到那时,就算你想安安分分抄经,怕是也没这个机会了。”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老嬷嬷说完,不再看沈曦雪一眼,转身便走。
脚步声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房门被重新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屋子里只剩下沈曦雪一人。
她看着桌上的信和簪子,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脸上火辣辣地疼。
屈辱!
愤怒!
不甘!
凭什么沈韵雪可以决定她的命运!
凭什么她就要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受这个老虔婆的气!
她不过是想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想摆脱庶出的身份,想过上好日子!
这有错吗?
沈韵雪那个贱人,一定是嫉妒!
所以才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将她困住!
沈曦雪越想越气,胸口剧烈起伏,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她猛地伸出手,将桌上的经书、信件、银簪一股脑地扫落在地。
纸张纷飞,墨迹未干的经文被弄脏。
银簪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她恨!
她恨沈韵雪!恨这个老虔婆!恨所有看不起她的人!
可是,恨又有什么用?
方才老嬷嬷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将她心头那点侥幸彻底浇灭。
沈韵雪既然能把她送到这里,自然有办法让她永远出不去。
硬碰硬,她根本不是对手。
那个老虔婆说得对,再闹下去,只会自讨苦吃。
难道,真的要在这里抄一辈子经文吗?
不!
她不甘心!
她绝不能认命!
沈曦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暂时忍耐。
对,暂时忍耐。
等风声过去,等看管松懈下来。
她一定还有机会。
日子一天天过去。
皇觉寺的生活枯燥而压抑。
每日除了抄经,便是对着四面墙壁发呆。
老嬷嬷的看管果然更加严密了。
送饭的尼姑不再是之前那个胆怯的小尼姑,换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尼姑。
门外的老嬷嬷更是寸步不离,连打盹的时候都少了。
沈曦雪表面上似乎真的安分了下来。
每日按时抄经,不多言不多语,神色平静。
她从未放弃过离开的念头。
她在暗中观察。
观察送饭尼姑的习惯,观察老嬷嬷换班的时间,观察夜间巡逻僧人的路线和频率。
她在等待。
终于,数日后的一个夜晚。
天色漆黑如墨,不见星月。
窗外狂风大作,吹得树枝呜呜作响,如同鬼哭狼嚎。
这样的天气,正是逃跑的绝佳掩护。
沈曦雪躺在床上,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风声鹤唳,掩盖了许多细微的声响。
她算准了时间,这个时辰,老嬷嬷应该去后面歇息了,换了一个年轻些的尼姑看守。
而巡夜的僧人,刚刚经过不久,下一次巡逻至少要半个时辰之后。
就是现在!
沈曦雪猛地从床上坐起,动作轻盈无声。
她借着窗外偶尔透过云层的微弱光线,摸索着将屋内那张不算沉重的木桌搬到窗下。
然后,又将椅子叠放在桌子上。
她脱掉鞋子,只着布袜,小心翼翼地爬上桌子,再踩上摇摇晃晃的椅子。
窗户不算太高,但对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子来说,依然有些费力。
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攀住窗沿,一点点将身体挪了出去。
窗户的插销之前就被她偷偷弄松了。
翻出窗户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
她轻巧地落在外面的泥地上,顾不上拍掉身上的尘土。
冰凉的地面透过布袜传来寒意。
她俯下身,借着墙角的阴影,快速移动。
风声很大,为她提供了天然的屏障。
她小心地避开亮光处,沿着后院的墙根,朝着记忆中那处相对偏僻低矮的围墙摸去。
心跳如擂鼓。
紧张,兴奋,还有一丝恐惧,交织在一起。
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多想。
唯一的念头就是跑!离开这个鬼地方!
很快,她找到了那处围墙。
这里果然比其他地方矮上一截,墙头似乎也有些松动。
沈曦雪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巡逻僧人的身影。
她深吸一口气,后退几步,然后猛地向前冲去。
借着助跑的力量,她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
指甲在粗糙的墙面上刮擦着,带来刺痛。
裙摆也被挂住了,撕拉一声。
但她顾不上了。
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终于,她爬上了墙头。
墙外是黑漆漆的山坡和树林。
她不敢停留,看准下方一块相对平缓的草地,心一横,闭上眼睛跳了下去。
“噗通”一声闷响。
随即而来的是脚踝处一阵钻心的剧痛!
“呃!”
沈曦雪痛呼出声,随即死死捂住嘴巴。
她扭伤了脚踝!
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疼!
太疼了!
可是,不能停下!
一旦被发现,她就彻底完了!
沈曦雪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她试着走了两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脚踝肿胀起来,钻心的疼。
但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山下有灯火的地方,应该是村镇或者官道。
不能去那边!
她要往树林深处跑!
只有躲进密林,才能暂时安全!
沈曦雪一瘸一拐,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山下那片黑沉沉的树林深处跑去。
风声在她耳边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