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出场有些令人乍舌。
他虽身着锦袍,但满是褶皱,衣角沾了尘土,靴子也惹了泥土,肩上背着一个看起来用了很久的竹篓。他冲出来时火急火燎,莽撞的样子让秀秀看了都皱眉。
少年笑着,一排白牙露出来,看着憨厚,还有些冒傻气。
“你——”秀秀刚想要出声训斥,被何晏之抬手拦下。
她微微抬头看向眼前的少年,他的眼睛亮亮的,头发高盘,来不及稳下的马尾发梢扬在空中渡着金光。
二人对视间,何晏之没由来觉得心脏发出一声闷响。
少女的脸颊泛红,额前几丝碎发黏在额头上,虚弱病态的样子让他莫名感到心尖一痛。
可此时的二人都没有在意这瞬间的微妙心绪。
“渴了吧,吃些果子。”
少年从竹篓里捧出几颗果子,看着新鲜水灵。
秀秀拦下,“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叫泊生。”少年挑了个最大的果子在衣袖上蹭了蹭,随后一用力掰成两半,“我进山给我师傅摘草药。”果子的一半被他狠狠啃了一大口,另一半则再次递给了何晏之。
这次秀秀没拦住,何晏之看了看他,眼睛扫过他腰间的带子,伸手接过那半果子咬了一口,轻声道,“谢谢。”
泊生笑容更甚,忙问道:“不用客气!你们过来是做什么的?是要找什么吗?我可以帮你们!”
他的热情极其汹涌,且针对性明显,导致秀秀看他格外不顺眼。
后续的路上他就像个狗皮膏药,怎么甩都甩不掉,秀秀气鼓鼓地将他与自家小姐隔开,他却好像全然不受影响,顿感力十足。泊生横着靠近不了何晏之,就快走两步转身倒着走与她搭话。
少年的话又多又密,边走边说也不嫌累。何晏之没有及时回应也没关系,他会自顾自地过渡到下一个话题。
几人来到管家口中的近郊割草宝地,何晏之站定,望着这一片地满意地点了点头。
“就是这儿了!”
“这儿?”泊生疑惑,“做什么?这片地里没有草药啊。”
他可是人参精哎,这块地只望一眼就知道是块杂草地。
“泊生公子!”何晏之从秀秀挎着的篮子里抽出一把刀,动作麻利迅速,寒光闪到泊生的眼睛时,他顿感后背一凉。
“不——不合适吧。”
靠,他想方设法捞她回家,她竟想谋杀他?
泊生的脑袋里瞬间闪过无数想法,是逃、是反抗、还是等着受死?他在内心落泪,还想问问崔判官如果他选择正当防卫但失手杀了她,这要怎么算?或者说他选择在沉默中被杀死,算不算工伤?有没有补偿?
何晏之不知道眼前少年的内心活动如此丰富,只是郑重地把那把刀塞进了他的手里。
泊生回过神,“这是?”
何晏之笑起来,“公子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想来不会拒绝帮我们两个弱女子割些草吧?”她拿过竹篮放在地上,“也不用很多,割满一篮子就行。”
泊生一愣,随即松了口气,不就是割草嘛,还以为是要他的人参命呢。
“好说好说。”他放下背篓,二话没说就扎进眼前的草地里,丝毫没有注意到少女眼底的狡黠。
何晏之在阴凉处找了个地方坐着歇息,直到半个时辰后满头大汗的泊生从草地里探出头,他的小脸通红,眼睛被太阳刺得睁不开,帅气的高马尾看着塌下去许多,头发上还扎着几根杂草。
回去的路上,泊生肉眼可见的蔫了下去,精力显然没有来的时候那般旺盛。但泊生坚持提着篮子将何晏之主仆二人送回韩府,何晏之婉拒无果也就随了他去。
说来也奇怪,前些日子的这个时辰,韩十四还在宫中忙着,可谁能想到今日偏偏就提前回了府,偏偏就与送何晏之回府的泊生撞了个正着。
三人在府门口相遇,韩十四只看了一眼泊生就脸色微变,他看向何晏之喊她赶快进府,完全无视了瞬间激动起来的泊生。
狼狈的泊生在看到韩十四的瞬间先是两眼放光,简直比见到何晏之时更亮,他丢下篮子就要扑上去却被韩十四身旁的小厮快速拦下。
泊生见韩十四的脸色不佳,近乎青黑色,又心虚地收回手,挤出一丝笑容。
“大人……”
他底气不足,虚虚出声。
何晏之察觉到二人间气氛诡异也没有多留,道谢后接过篮子就匆匆跑回了府里,韩十四不去看泊生,只跟着进了府,留下一句:“闭门。”
“你为何与他在一起?”面对何晏之,韩十四的脸色有所缓和,从语气中也听不出情绪。
何晏之如实作答:“路上遇到的。”她观察着他的脸色,“我也是第一次见他,纯属偶然,就是路人关系!”
路人关系,他原本与那蠢货也应该是路人关系,八竿子打不着的路人关系。
韩十四虽看着年轻,模样俊朗,平日里一副温文尔雅的弱书生样子,但此时冷起脸来也实在吓人,更何况此时这皮囊里的魂魄压根就不是韩时斯,而是征战无数的铁面将军。
“以后切莫再要与他有牵扯。”
被压迫感包围的何晏之乖巧点头,心思飘飘然不知去了何处,内心早已将韩十四与那叫泊生的少年绘出许多话本故事。
“这个,你拿去。”韩十四掏出一个小盒子,盒子不大,左右不过手掌大小。何晏之好奇拿过,打开一看竟是一对纯金耳环,耳环做工精致巧妙,实打实的足金。她有些惊喜,但还没来得及乐呵就又猛地想起昨日听说的贪污案,她扣上盒子迅速丢回给韩十四。
韩十四一愣,“你不喜欢?”
他从未给姑娘送过东西,光是选这副纯金耳环就跑了好几家店,现下年轻姑娘家的耳饰款式少有纯金,摆在铺子里的款式要么过于正式用作婚嫁,要么看着老气与她不搭。他好不容易找老板定制了这副玉兰花的金耳饰,可现在看着当事人好像并不喜欢。
何晏之摇摇头,一脸警惕。
“你很怕我?”韩十四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