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岱的一嗓子给泊生吼得一哆嗦,何晏之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紧紧抓着人家的胳膊。
她赶忙松开手。
何岱瞥了一眼她身后的泊生,后者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何将军,中午好。”
何岱看不惯他那似笑又似哭的表情,索性转过头去不理会。
泊生尴尬的笑容移向韩十四,“韩大人,中午好啊!”
韩十四颔首示意,目光看向何岱,又转向何晏之。
何晏之领会其意,立马遗憾道:“哎!听说郑大人今日不在家,他的小儿子独自出来吃饭,好不容易遇见熟人,本以为可以热热闹闹地一起吃顿饭,没想到——”
“打住打住,你给我打住!”何岱打断道。
“我还是去楼下吧,我去街边吃碗面也是一样的。”
泊生的肠子都要悔青了,其实他不吃都行,什么都不吃也行,他就想赶紧离开这里。
但何晏之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爹!”何晏之撒娇道。
何岱转了半个身子回来,“你爹真不在家?”
郑时安的夫人走得早,家中就郑时安一个大老爷们亲自拉扯两个儿子。他平日里心思多放在公务上,早年间小儿子硬是高烧到昏了过去,要不是他大儿子起来弄碎了东西发出响声都没吵醒小儿子,他这当爹的都不知道。
何岱再看向泊生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怜爱?
虽说看着不太聪明也不太靠谱,但也说不定就是因为不靠谱的爹和那场高烧给孩子整成现在这样。
哎他们家老大科考几次来着。
“何将军,没事的,我可以自己吃饭的。”泊生转身就要跑。
“回来!”何岱大吼一声,“进来!”
他挥了挥手,命人添了把椅子进来。
“别整的好像我对他郑时安有多大意见似的,一顿饭都吃不起。”
“我就知道爹爹最好了!”
何晏之走到何岱身后殷勤讨好地捏了捏他的肩膀。
何岱笑道:“你这力道还不如蚊子挠痒痒。”
他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挺起了后背任她随意。
这一幕被坐在对面的韩十四看得真切,他低头笑笑。
菜已经上齐,何晏之定睛一看竟都是自己爱吃的。
她瞥了一眼身旁的韩十四,此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许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他侧目而来。二人视线相对,他本就俊朗的五官加之柔和关切的目光,看得她耳尖一红。
她先偏过了头,嘟囔道:“看什么看!”
何岱瞧了瞧桌上的菜,心下了然。
动筷时,泊生见桌上三人都夹了菜才敢再动筷。何岱就坐在他身边,强大的气场压得他喘不过气,刚来时被打的那二百军棍现在还记忆犹新。
他不敢夹远的菜,只盯着面前一盘菜夹。
“不知道的以为是我不让你吃肉!”
碟子里出现鸭肉,泊生抬起头,何岱刚收回筷子。
何晏之和泊生齐齐看向何岱,他不自然道:“吃饭!”
何晏之低头偷笑,突然一双筷子夹来一块香菇。
是距离她最远的香菇炒芦笋,她方才是多看了几眼那盘菜。
韩十四默默收回手,自顾自地继续吃着。
何晏之敛眸刚要夹起那块香菇,又听身侧何岱道:“晏晏吃不得香菇。”
他这话是对着对面的韩十四说道,可她又莫名觉得似乎不止是对他。
韩十四的手指微动,淡淡道:“那是我记错了。”
何晏之心觉异样,他没有记错,她在韩府用膳时确实不挑食,吴妈做的香菇炖鸡格外好吃,她总是会因这菜而多吃些饭。
泊生诧异,他记得那日早上的包子是香菇青菜馅。
“爹,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何晏之笑笑,夹起碟子里的香菇就吃了起来。
“我早就长大了!”
何岱微怔,随即又笑道:“不挑食了好啊!”
何岱笑笑,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韩十四。
泊生觉得桌上氛围微妙,更是埋头苦吃,好不容易米饭见底,他擦了擦嘴刚想要借口离开却见何岱自然地拿起他的空碗移向饭桶。
“就吃这些哪里够。”何岱道。
“何将军!”
泊生的阻止已然迟了,何岱动作极快,那只好不容易吃空的碗再次被盛了饭,这次是冒尖的。
“不要不好意思,这要是换你爹在,他可不会扭捏。不够吃就说,一碗不行两碗,两碗不够就三碗,吃饱为止。”何岱认真道。
何岱是真觉得大小伙子就一碗饭不够,他在军中的时候那可是每天和郑泊生这般年龄大小的男孩同处,正值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大很正常,而且既然已经坐下一起吃饭,他肯定不能让人饿着肚子走。
泊生盯着眼前冒尖的饭碗,面露愁容。
他无助地看向坐在对面的何晏之,她迅速别开视线。
这种时候最忌讳对视了。
她埋头假模假样抿了几粒米,努力抑制着自己上扬的嘴角。
她不是有意笑他的。
“听说你爹最近又给你找了几个先生?”何岱道。
泊生从碗里抬起头,“什么?”
他最近都没去学堂,光顾着在如意楼帮忙监工。
虽然也用不着他监工,这新来的一批工人是韩十四找来的,办事用不着他操心,无非就是不想去学堂听先生念叨。
“你爹说今年科考又要到了,专门托陆太傅介绍了几名先生给你。”
泊生端碗的手一抖,他哪里知道什么新先生。
何岱见他这反应道:“我早说他郑时安家中结苦果,此路不通赶紧转弯,他还不信!”
他又笑了几声,何晏之怎么觉得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呢。
“你哥有经商的天赋,可你爹就是不肯松手。”他咂咂嘴,“那你呢?一看你就没好好去学堂,平日里都在干嘛?”
泊生咽下嘴里的饭菜,小声道:“如意楼。”
对面的何晏之闻声顿时抬头盯向他,她紧了紧眉头,可对方似乎并没有看到。
“如意楼?你哥新拓展的业务?”何岱喝了一勺汤。
“不是,是晏之的。”
毫无意识的泊生全然没注意到何晏之的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