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良背靠着粉墙,只觉得浑身绵软无力。
“若是他不肯,我就跟着石头一起离开……”
“……一起离开……”
“两个大男人之间,什么爱慕不爱慕的……”
“……不爱慕的……”
他象是被人狠狠连抽了几个大嘴巴,脑子里嗡嗡地,心象被人用刀剜走了,只剩下痛而空的感觉。
这些天来,灵澈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总是脉脉含情;每天一起坐在房梁上看燕子,两人耳鬓厮磨地说着悄悄话,灵澈的嘴唇,偶尔也会擦过自己的唇角和脸颊,灼热地贴到耳朵上。
每次拥抱,灵澈眼中那种欣喜与依恋,一度让自己以为,彼此间的心意是一样的,以至于起先那种罪恶感、负疚感都在慢慢消退,只想等着灵澈长大,等到十五岁就好,自己就把这些年来的心意,剖白给心爱的弟弟听。
“原来都是一场误会和美梦啊!”吕良心里绝望而自嘲地想:“单纯的灵澈,怎么会有象你一样扭曲的感情?你还奢想什么相爱?在灵澈心里,你甚至只是一个随时可以离开、可有可无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抵着墙闭眼站了多久,只知道一睁开眼,正有个士兵想从月亮门前偷偷溜过,见他忽然睁开眼睛,吓得抬腿就跑,跑出两步后又反应过来,转回身来恭恭敬敬对着他行了个军礼,然后一溜烟地撒腿跑了。
他直起身来,腿上象饿了三天似的发软,脑袋里就如五年前在太子府里大醉一场,第二日醒来时那样,痛而麻木,似乎满脑子都是想法,实际上什么想法也没有。
吕良脚底虚浮地往大门外走,马车上的木箱子已经搬完了,人也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士兵在收拾辕驾。
几人看到吕良失魂落魄地从院内走出来,都赶紧背过身去假装忙活——往军械库运送兵器时,几十个士兵全都看到了,一向意气飞扬的大将军,委顿槁形地垂首倚墙,累累如丧家之犬。
吕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晚风送来远远的箫声,还有隐隐约约的笑语。
他抬头四下里看了看,原来已走到了南城的酒肆区。前方不远处灯火通明,高高挑起一排的红灯笼,灯笼上写着墨色的“酒”字;杏黄的酒旗幡儿,在飘荡着酒香的夜风中,鲤鱼尾巴似的轻轻摆动。
脸上冰凉一片,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他抬手抹了一把,又两手捂在脸上使劲搓了搓,扯扯嘴角苦笑一下,抬腿迈进路首的第一家酒肆。
酒肆里没有什么顾客,只在最里边的一张案桌上,有两个脑袋挤在一处地喁喁低语。
吕良一屁股在门口的一张桌子上坐了,店小二殷勤地跑过来招呼道:“这位客官,您想来点什么?”
吕良默默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足银,往桌角一放,简短说道:“全上酒,要好酒。”
小二见他相貌不俗,又满脸的黑气,吓得再不敢多问,只答应一声,收了钱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