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解除。
而右边的屏幕上，代表李岩心跳的曲线，在最后一次微弱的跳动后，变成了一条直线。
【第三场试炼：‘牺牲’。完成。】
序列-001的意念在死寂的舰桥中响起。
【评估动机：保护集体，延续文明火种。】
【决策逻辑：非理性。反功利。情感驱动。】
【评估结果：在绝对劣势下，展现出超越个体生存本能的奉献行为。该行为模式，在逻辑的尽头，具备创造‘变量’的潜力。】
【文明潜力‘变量’分值，+1。】
【三项试炼结束。】
【正在进行最终文明价值评估……】
王座上的光影剧烈地闪烁起来，似乎在进行一场无比复杂的数据整合。
没有人关心那个评估。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条已经拉直的生命信号线。
萧明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理性告诉他，李岩已经死了。
但他的手，却在控制台上，一次又一次地，徒劳地点击着“重新链接生命信号”的按钮。
一次。
两次。
三次。
没有回应。
【第三场试炼，‘创造’。】
序列001的意念刚刚落下，甚至没有给舰桥内的任何人留下一秒喘息的时间。
那块代表着“优秀”评价的“理性”分值符号还未从主屏幕上完全淡去，整个舰桥的视界就被一种无法理解的色块与线条所淹没。
不是模拟场景的切换，也不是外部画面的投射。
所有屏幕，所有数据界面，都在同一瞬间被一种狂乱的，非欧几里得几何的图案所覆盖。那图案在不断扭曲，自我吞噬，又从吞噬的中心诞生出更复杂的结构。
“警报！主控计算机逻辑单元-7，-12，-19……出现不可逆的递归错误！”
“能源调配系统陷入逻辑锁定！多个模块响应中断！”
“我们正在失去控制！”
陆沉的双手在控制台上高速移动，但那些原本温顺的数据流变成了一群无法驯服的野兽。他的每一次指令输入，都被那诡异的图案吸收，然后反馈出更深层的混乱。
“这不是入侵！”陆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挫败，“没有任何外部连接的痕迹！它……它就像是从我们的系统底层自己长出来的！”
【评估开始……】
序列001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它的逻辑波动中带着一丝困惑。
【检测到未知信息污染。来源：‘深黯’。无法解析其结构。无法定义其存在模式。该信息污染体呈现为一种绝对的逻辑悖论。】
【它既是‘存在’，又是‘非存在’。】
【它在‘肯定’自身的同时，‘否定’自身。】
序列001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根据协议，无法解析的目标，将被定义为最高威胁。】
【第三场试炼，内容变更。】
【试炼目标：在‘昆仑’号逻辑核心被彻底格式化之前，处理该‘逻辑病毒’。】
【试炼主题：‘创造’。】
【时限：10分钟。】
主屏幕上，那个诡异的图案中央，浮现出一个新的倒计时：10:00。
“创造？这东西要怎么处理？删除指令无效，隔离协议被它同化了！”乔森舰长看着自己面前已经完全变成乱码的指挥界面，第一次感受到了武器和军阶之外的无力。
这敌人没有实体，没有能量反应，它只是一种纯粹的，能够摧毁理性的“概念”。
“明初……”萧灵萱向前一步，她能感觉到，那股混乱的力量甚至开始微弱地干扰她的精神感知。
萧明初没有说话。他注视着屏幕上那不断自我缠绕的图案，思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逻辑病毒。悖论。肯定与否定。
【老大，这玩意儿有点意思。它不是代码，是个哲学问题。它在问你的电脑‘我说的这句话是谎言’，然后你的电脑就死机了。】系统的声音在脑中响起，【考官自己解不开了，把皮球踢给你了。】
“陆沉。”萧明初开口。
“在！但是我……”
“放弃解析。”萧明初打断他，“停止一切试图理解它的行为。切换任务，描绘它。”
“描绘？”陆沉不解，“它每时每刻都在变！”
“描绘它的‘变化’本身。”萧明初的指令精准而清晰，“我不需要知道它是什么，我需要它自我矛盾的那个‘规律’。将这个悖论，用数学模型表达出来。”
“用数学表达悖论……这……”陆沉愣住了，随即他明白了萧明初的意图，“你是想……好！我试试！”
他不再尝试对抗病毒，而是调动所有还能运作的计算资源，开始反向追踪病毒的增殖路径，将其无解的逻辑，转化为一个可视化的数学函数。
萧明初转向秦瑶。
“秦瑶。”
“嗯。”秦瑶点头，她一直在等待指令，虽然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你能构建一个独立的空间吗？”
“可以，但是维持不了多久，而且……”
“我不需要它稳定，也不需要它符合任何我们已知的物理法则。”萧明初说，“我需要你构建一个……错误的‘空间’。”
“错误的空间？”秦瑶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这个词汇触及了她知识的盲区。
“是的。”萧明初继续说，“一个基于逻辑矛盾的空间。比如，一个内部比外部更小的容器。一个只有一面，却没有边界的平面。”
“莫比乌斯环或者克莱因瓶的概念实体化？”秦瑶立刻反应过来，“不行！那会在空间层面上制造一个奇点，它会因为自身规则的冲突而瞬间湮灭，并且可能引发连锁反应，撕裂我们周围的正常空间！”
“我就是要它湮灭。”萧明初的话让秦瑶感到一阵寒意，“但不是现在。我需要你把它构建出来，然后，在它因为自身矛盾而崩溃之前，将陆沉给你的‘数学模型’，作为这个错误空间的唯一‘物理法则’。”
舰桥内，除了陆沉敲击键盘的声响和倒计时的跳动，一片寂静。
萧灵萱和乔森都听懂了。
他们不是要消灭病毒。
他们是要为这个病毒，量身定做一座只属于它的，由悖论构成的监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