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啼哭,穿透了摇摇欲坠的世界。
乔森的心脏猛地一抽。
不是幻觉。
那声音里没有利维坦的暴虐,没有深黯生物的嗜血,只有……初生的茫然与脆弱。
“走!”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一声暴喝,指向了控制台上那唯一亮着的逃生路线。
“跟着地图!去三号通道!”
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的荒谬与争执。
求生是铭刻在人类基因里最古老的命令。
“疯了!我们真的要信那个疯子?”一个队员脸色惨白,但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跟着人群冲了出去。
“不信他,我们就在这里等死吗!”另一个队员嘶吼着回应。
观测室的墙壁正在大面积地剥落,裸露出后面扭曲的金属骨架和蠕动的生物组织。整个基地,这个巨大的血肉巢穴,正在进行它最后的死亡痉挛。
他们没有时间了。
冲出观测室,是一条狭长的金属通道。
红色的紧急灯光疯狂闪烁,刺耳的警报与崩塌的巨响混合成一曲末日交响。
“跟上!别掉队!”
乔森冲在最前面,他的战术目镜上,伊莱亚斯留下的三维地图清晰无比,像一个冷酷的幽灵在指引方向。
这条路……太干净了。
这是乔森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按照基地的崩塌程度,通道里应该堆满了残骸和尸体。可他们一路狂奔,除了剧烈的震动和头顶不断掉落的碎块,主路竟然没有遇到任何大型障碍物。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们抵达之前,清理了前路。
是伊莱亚斯?
这个念头让乔森背脊发凉。
那个疯子,到底算计到了什么地步?
“乔森!看!地图上的路线变了!”通讯频道里传来技术员的惊呼。
乔森立刻低头查看。
原本指向三号通道尽头的直线,突然多出了一个分叉,引导他们拐进旁边一个毫不起眼的维修通道。
一个不在基地常规图纸上的通道。
“这是陷阱!他要玩死我们!”有人立刻喊道。
“不……你们看终点,还是三号通道的出口。”技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个分叉……像是在绕开什么。”
轰隆!!!
他们刚刚跑过的路段,整个天花板猛然塌陷,数万吨的合金与血肉混合物将通道彻底堵死。
如果他们刚才没有拐弯……
所有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伊莱亚斯不是在耍他们。
他是在救他们。
用一张死后仍在实时更新的地图。
“别废话了!快走!”乔森压下心头的震骇,嘶吼着带队冲进了狭窄的维修通道。
这里的空间陡然收窄,只能容纳两人并行。管道和线路裸露在外,不断爆出危险的电火花。
地图的指引还在继续。
七拐八绕之后,他们最终停在了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前。
门的材质很特殊,并非基地的制式合金,而是一种暗沉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色金属。
它安静地伫立在混乱与崩塌的中央,像一座墓碑。
地图上的路线,终点就在这里。
“这里……不是三号通道的出口。”乔-森-沉-着-脸,一字一顿。
“我们被骗了?”队伍里立刻骚动起来。
“不,这里是……”技术员死死盯着检测仪,“天啊……这里的能量读数和结构……是伊莱亚斯的私人实验室!最高权限的区域!”
伊莱亚斯把他们引到了他最核心的巢穴。
他想干什么?
门,悄无声息地向一侧滑开。
没有欢迎语,没有陷阱。
门后是一个宽阔得不像话的圆形空间,穹顶高耸,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与外面的地狱景象截然不同,这里……一尘不染,安静得令人心悸。
空间的中央,只有一个银白色的操作台,上面静静地悬浮着一个拳头大小的湛蓝色立方体。
无数微光在立方体内部流转,仿佛蕴藏着一片星海。
“【欢迎,访客。】”
一个优雅温和的电子音响起,竟然是伊莱亚斯本人的声音。
“【看来你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一个录音?”有人警惕地举起了枪。
“【不必紧张。】”伊莱亚斯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我只是为我的‘艺术品’,留下一点……‘嫁妆’。】”
随着他的话语,中央操作台的屏幕亮起,海量的数据流疯狂刷过。
那些数据,乔森只看了一眼,呼吸就停滞了。
【深黯生物:序列号001·蠕行者·基因结构图】
【深黯生物:序列号017·织影者·能量转化模式分析】
【深黯生物:母神·信息素感应频段破解……】
……
这是……伊莱亚斯毕生的研究成果!
关于深黯军团,从最低等的兵种到最核心的秘密,所有生物基因序列的完整数据库!
这东西的价值,无法估量!
对于和深黯军团血战了数百年的人类而言,这就是神谕!是足以逆转战局的无价之宝!
“【它记录了我对‘深黯’二字的全部理解。带上它,或许……能为那个无趣的世界,减少一点小麻烦。】”
伊莱亚斯的声音里带着惯有的傲慢,却又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
“【数据转移需要三十秒,请稍候。】”
操作台上,一个进度条开始跳动。
10%…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个蓝色立方体。
这就是伊莱亚斯留下的“遗产”?一份足以让全人类疯狂的厚礼?
20%…
乔森却感觉不对劲。
这太顺利了。
伊莱亚斯的目的,绝不仅仅是送一份礼物这么简单。
他真正的目的……
30%…
咔哒。
一声轻响从实验室的另一侧传来。
所有人的神经瞬间绷紧,枪口齐刷刷地调转方向。
阴影里,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不,是“挪”了出来。
他赤着身体,浑身沾满了半透明的粘液,似乎刚从某种培养皿中脱离。身形修长,却因为无力而步履蹒跚。
他有一头罕见的银白色短发,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能看到皮下淡青色的血管。
他抬起头。
那是一张极其俊秀,却又无比陌生的脸。
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只有一片茫然。
他的眼睛,是纯粹的金色,像融化的黄金,不带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初生婴儿般的困惑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