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枚造型古朴的齿轮,边缘雕刻着繁复而陌生的星图,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唯一遗物。此刻,这枚从小戴到大的吊坠,正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嗡鸣。
嗡鸣的频率,与昆仑号主屏幕上,那柄贯穿月核的“镇星之枪”影像,达成了完美的同步共振。
原来,这才是钥匙。
不是什么基因序列,不是什么精神权限,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被他佩戴了二十多年的物件。
萧明初抬手,隔着衣服握住那枚滚烫的吊坠。一股庞大的,宛如星海般浩瀚的信息流,瞬间冲刷着他的感知。
那不是数据,而是一种“指向”。
一个清晰无比的坐标,跨越数万公里的空间,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我知道它在哪了。”萧明初看向乔森舰长,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指挥舱内所有人的心脏都为之一振。
他指向的,是月球的背面。那片永恒黑暗的疆域中,一个从未被任何探测器标记过的,散发着诡异生命信号的巨大岛屿。
那就是“月之祭司”的真正“心脏”。
……
昆仑号保持在同步轨道上,宛如一尊沉默的钢铁神明,与月表那柄巨枪的枪柄遥遥相望。
一艘小型登陆艇脱离母舰,引擎喷射出幽蓝的尾焰,决绝地冲向那片被标记为“终点”的黑暗岛屿。
登陆艇内,气氛压抑得可怕。
萧明初坐在主位,闭目感受着那枚“钥匙”带来的持续指引。乔森舰长亲自带队,挑选了十名最精锐的昆仑卫。他们的脸上没有了先前的绝望,取而代de的是一种置生死于度外的决然。
萧灵萱安静地坐在哥哥身边,七窍的血迹已经被擦干,但她的状态依旧令人不安。她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萧明初,仿佛她全部的世界,都只剩下这一个人。
至于李岩,他被那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像一件货物般被留在了昆仑号上。没人再关心这个可悲的疯子。
登陆艇穿过稀薄的大气层,最终悬停在一片巨大的,散发着彩色光晕的地下溶洞入口。
这里没有血腥,没有腐臭,甚至没有一丝“深黯”造物特有的污染气息。
恰恰相反。
这里……太美了。
美得令人心悸。
众人走下登陆艇,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攫住了全部心神。
这是一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地下世界。巨大的,散发着柔和彩色光晕的菌类植物构成了这里的森林,它们的菌盖上流淌着液态的光,如同银河的缩影。空气中漂浮着蒲公英般的发光孢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奇异的甜香。
地面上覆盖着柔软的、会呼吸的苔藓,踩上去,会泛起一圈圈涟漪般的荧光。
“这里……是天堂吗?”一名年轻的昆仑卫忍不住喃喃自语。
他的话音未落,旁边一株酷似捕蝇草,却有着水晶般透明“花瓣”的植物,猛然张开“嘴”,一口将一团飞过的,蝴蝶状的发光生物吞了下去。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优雅而致命。
天堂的假象,瞬间破碎。
“所有人,保持一级戒备!这里的一切都可能是敌人!”乔森舰长低吼道,将那名失神的士兵拉回现实。
萧明初没有说话。
他的感知,在“钥匙”的引导下,穿过这片妖异而美丽的花园,指向了溶洞的最深处。
那里,是这一切“美”的源头。
他们沿着一条由发光水晶铺成的小路,向溶洞中心前进。沿途的景象越来越瑰丽,也越来越扭曲。他们看到会唱歌的花朵,歌声能引诱人的心神;看到了像金属般坚硬,却能像液体般流动的藤蔓;还看到了一些生物,它们的外形,依稀能辨认出是人类!
但他们都被改造成了植物的“一部分”,成为了“花园”的养料供给站,脸上却挂着诡异而满足的微笑。
强烈的视觉冲击和道德不适感,让每一个昆仑卫的胃里都在翻江倒海。
终于,他们抵达了溶洞的中心。
这里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空间的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涌动着彩色光浆的池子。无数粗大的,血管般的根茎,从池中蔓延而出,连接着整个溶洞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就是“心脏”。
而在“心脏”的旁边,站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研究大褂,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更像是一位大学教授,而非什么邪教祭司。
此刻,他正拿着一把精致的园艺剪,一丝不苟地修剪着一株巨大的食人花。那食人花的“花瓣”边缘,长着一排酷似人类牙齿的结构。
他听到了脚步声,却连头都没有回。
“新客人?”
他用园艺剪,小心翼翼地剪下一片多余的“牙齿”,然后才满意地转过身。
“欢迎来到我的花园,‘伊甸’。”他微笑着,像一位热情好客的主人,“请原谅我的疏忽,这里很久没有接待过‘旧世界’的来客了。”
这个男人,就是“月之祭司”,伊莱亚斯。
乔森舰长举起了手中的脉冲步枪,对准了他。“你就是主谋!”
伊莱亚斯看了一眼黑洞洞的枪口,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了一丝失望。
“粗鲁,野蛮,总是急于用暴力解决问题。”他摇了摇头,推了推眼镜,“这就是我为什么说,旧的生命形态,是一种失败品。”
他张开双臂,以一种近乎于“展示”的姿态,环视着自己的作品。
“看看这里,看看我的孩子们。”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感染力,让乔森等人举枪的手臂,都感到了一丝沉重。
“它们不会衰老,不会病痛,没有无谓的喜怒哀乐。它们只是纯粹地存在着,以最完美的形态,展现着生命最本质的美。”
他指向一株正缓缓吞噬着同类光芒的植物。
“你们看,丑陋的挣agony,短暂的生命,无意义的重复,这就是旧的生命。为了生存而挣扎的姿态,是多么的狼狈。”
“而我的作品,它们永恒、强大、纯粹。”伊莱亚斯的声音里充满了狂热的陶醉,“这难道不是更高级的‘美’吗?不是生命进化的终极形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