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字落下，战场上那摧枯拉朽的杀戮，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他们看着那个被乔森舰长指认的怪物，又看看面容悲恸的乔森。
S级英雄。
深海之王，韩浪。
这个名字，对于在场的许多年轻超凡者来说，只是一个传说，一个教科书上的符号。
但对于乔森这一代军人而言，那是一个时代的烙印，是华夏最坚固的海上长城。
而现在，这座长城，变成了摧毁一切的怪物。
利维坦，或者说韩浪，那没有五官的面部，一片虚无。但那微微停顿的身形，却泄露了一丝不属于怪物的情绪波动。
他周身悬浮的，那些由极致压缩的水分子构成的“潮汐之刃”，嗡鸣声开始变得紊乱。
部分水刃甚至开始变得不稳定，形态在清晰与模糊之间闪烁。
有希望！
这个念头，在乔森舰长心中疯狂滋生。
他往前踏出一步，这个动作让周围的护卫队成员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别过去，舰长！危险！”
“那已经不是韩英雄了！”
乔森没有理会。他的全部心神，都锁定在那个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身上。
“韩浪，你还记得吗？”
乔森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祈求。
“三年前，东海防线，我们一起喝过的最后一顿酒。你说，等你回来，要看你女儿上小学。”
“你的女儿……小雅，她今年已经九岁了。她很想你。”
女儿。
小雅。
当这两个字被念出时，利维坦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
环绕它周身的数十柄潮汐之刃，在一瞬间，全部崩散，化作漫天水汽，消散在空气中。
它抬起那只刚刚斩杀了力量型超凡者的、由血肉构成的长刀，似乎想要做些什么。
但那锋利的刀刃，却在剧烈地颤抖、变形。
时而化为利爪，时而化为拳头，幽蓝色的肌肉纤维在疯狂地重组又崩溃。
它像是在挣扎。
它的“核”在与被改造的身体，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战争。
看到这一幕，幸存者们的绝望中，终于透进了一丝微光。
或许……或许英雄的意志，还没有被完全磨灭。
萧明初的心跳也漏了一拍。
他紧紧盯着利维坦的反应。乔森的话，有效！情感刺激，特别是关于亲人的记忆，能够撼动那个被深埋在怪物躯壳之下的“核”。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利维坦身上，期待着奇迹发生的那一刻。
一种异样的声音，从所有人的头顶传来。
嗡……
那不是任何飞行器的引擎声，更像是一种高频的震动，直接作用于人的耳膜，让人心头发慌。
萧明初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抬头。
天空，不知何时，被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病态的紫红色。
云层被搅动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旋涡的中心，一个肉眼难以看清的黑点，正在缓缓扩大。
“那是什么？”
“敌袭！是空中的！”
恐慌的喊声再次响起，但这次的来源，是天空。
紧接着。
一片片极细微的，带着荧光绿的尘埃，从那紫红色的旋涡中，飘洒而下。
它们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缓慢而坚定地，覆盖向岛屿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攻击性，没有温度。
它们只是静静地落下，落在人们的头发上、肩膀上，落在残破的地面上，也落在利维坦那巨大的身躯上。
“别碰这些东西！”
乔森舰长厉声下令，但已经晚了。
这些尘埃无孔不入，范围覆盖了整座岛屿。
萧明初用手背抹去一点落在脸颊上的尘埃，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灼热感。
不对。
这不是普通的粉尘。
“啊！”
一声惨叫，从队伍的后方传来。
一名士兵倒在地上，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脖子。
他的皮肤上，一道道黑色的，如同蛛网般的纹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痒……好痒！”
“救我……我的身体……在烧！”
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一个，两个，三个……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出现相同的症状。
咳嗽，剧烈的咳嗽，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
皮肤上浮现出诡异的黑色脉络，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体温在急剧升高。
“是病毒！生化攻击！”
有人绝望地大吼。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笑意，经过扩音设备处理过的声音，仿佛神祇的宣告，响彻整座岛屿。
“各位，下午好。”
“很荣幸邀请你们，来参加这场由我主导的，盛大的进化庆典。”
“我叫伊莱亚斯。”
那个声音充满了磁性，却又透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
“你们现在所沐浴的，是我毕生的最高杰作——‘神之恩赐’。当然，你们也可以叫它，进化病毒。”
伊莱亚斯。
萧明初脑中警铃大作。这个名字，他有所耳闻，是世界上最臭名昭著的基因科学家，一个被全球通缉的疯子。
“不要反抗，享受它。”
伊莱亚斯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
“它会发掘你们生命中最深层的潜能。强者，将获得新生，成为超越凡人的存在。而弱者……则会成为新世界降临的养料。”
“这是一场公平的筛选。现在，游戏开始。”
话音落下，岛屿上，惨叫声与嘶吼声连成一片。
那些被病毒深度感染的人，身体开始发生畸变。
肌肉膨胀，骨骼错位，一些人的背后甚至长出了扭曲的肉翅，还有人的手臂，直接变成了锋利的骨刃。
他们失去了理智，双眼变得通红，开始无差别地攻击身边的一切活物。
幸存者们刚刚从利维坦的阴影中挣脱，又瞬间坠入了另一个更加混乱、更加绝望的地狱。
敌人不再是那个强大的个体。
敌人，是曾经的同伴，是空气，甚至是……自己。
一阵剧烈的眩晕感袭来。
萧明初的身体晃了晃，他感到喉咙里一阵火烧火燎的干渴。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扶住什么。
然后，他看到了。
在他的手背上。
一道纤细的，却无比清晰的黑色纹路，正在皮肤之下，缓缓浮现，并向着他的手臂，坚定地蔓延。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