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妘眼眸半眯，很是认真地看着樊禹安。
半晌，她才幽幽问道：“师兄，莫不是你觉得你在我茶寮里拿本书装装样子的事我没发现？尤其每次樊母来茶寮，你装作认真温书的模样，着实过了些。”
樊禹安往后一靠，双手抱胸问道：“你又怎知，那些书中内容我记没记下？”
程少妘沉默一会，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哦！那我明白了。其实师兄是读书的神童，只是不想让人发现，这才故意装出温习功课的模样迷惑众人……”
樊禹安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但只是笑笑不语。而程少妘不知，她这猜测已然对了七七八八。他确实熟知书中内容，人前温习功课，也确实是迷惑他人。
但他并非神童，夫子所授，书中所讲，皆是他认真学习所记下。只是他并不想让娘亲知晓，否则，她对他的期待便会更大……
樊禹安静待片刻后突然道：“我志不在科举。”
程少妘讶然，似乎不解。
樊禹安淡然一笑，话匣子似乎打开了，只听他缓缓道来：“我祖上是武将，后来没落，如今成了屠夫。但我从小便喜欢刀枪，可我母亲却不喜。她本是富家女，在家中受到不公出逃，逃跑途中被我父亲所救……她一直希望我能考取功名，将来带着她回到老家以耀门楣，但这并不是我所希望走的路。”
程少妘有些猜到他的意图，以她目前对大乾所了解的局势做了分析，道：“如果我没记错，外邦与大乾七年前才签订条约，二十年内不会再起战事。如今大乾日渐稳固，你若选择武举之路，将来不会有太多建树。饶是十三年后战事再起，那时你已是而立之年，更何况，没人希望再起战事……”
樊禹安轻蹙眉头，往四周望了望，随即上半身朝前倾了倾，并将声音压低，道：“如你所想，无人希望再起战事。但我大乾禹外邦所签订的条约，你真当两国都会遵嘱么？”
程少妘心中顿时一惊，脱口而出：“什么意思？”
樊禹安起身，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
当下，两人前后步上二楼客房，到了程少妘的房中，又让知夏泡了壶茶，樊禹安这才缓缓道来：“所谓的条约，不过是两国因无法承受持续的消耗，而想出的一种暂时性的休战方式。自从休战开始，两国边关的军队便一直在休整操练，就是等着上头下令的一天，再起战事。”
程少妘眉头一皱，问道：“这件事你是从何得知？”
樊禹安当下也不再隐瞒，道：“是周夫子的猜测，虽是猜测，但已证实确有此事。周夫子在上京中有位挚友，此人在朝廷颇有威望，时常与周夫子通信往来。虽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焦虑，周夫子曾在上京待过，对当年局势有所了解，故而看破表面看到里层。”
程少妘：“如此说来，八九不离十了。”
樊禹安点头，又道：“我并非贪那军功，只是上阵杀敌是每个男儿最为热血的想法，我也不例外。”
程少妘怔怔望着他，似乎觉得此时的樊禹安跟以往有些不同。此刻的他，仿佛周身散发着光芒，显得格外自信和张扬……
这一夜，第一次向他人吐出自己心声后的樊禹安，睡得格外香甜。而听过他心声的程少妘，却难得失眠了……
休整两日，外出采购的事宜都交给了周安泰，而樊禹安则随刘宁，李泉生拜访了当地书院的夫子。
唯独程少妘，连着两日都待在了屋中，对着舆图参照，写写画画。
樊禹安的一番话，让她产生了浓烈的危机感。
若大乾真的再次发起战乱，哪怕边境与他们顺安府一东一西相隔数千里，也势必会受到影响。
大乾建国不过四五十年，又经多年战事纷扰，也就近六七年才逐渐稳定有所好的发展。一旦再起战事，各项物价便会出现大动荡，尤其是粮食为主。
而他们程家如今刚起步，可以说家底空空，什么都没有。只怕真到了开战的时候，处境将会十分艰难，连生存都是问题。
如今她既然知晓有起战事的可能，便要做到未雨绸缪。
思来想去，她最终决定，待这一趟西南走向路完成后，便往西边走一趟。一方面，他们可以继续走商扩大资源与人脉；另一方面，也能够提前获取边关的最新状况。
并且，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她必须提前做，那就是……
囤粮！
还得囤得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