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梦瑶的血迸溅在坛主的脸上,像是什么开关一般,他眼眸中的红光瞬间消散,申请也由狰狞逐渐趋于平淡,一瞬间他似乎找回了自己被侵占的意识。
他错愕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着自己手里握着的血剑笔直的插在江梦瑶的胸膛,看着鲜血顺着她的胸口娟娟不断的涌动。原本穿着的白色的布衣,从胸口处慢慢向外扩散被染成了醒目的鲜红。像是那日符瑶在莲花池看见的妖冶的红莲,璀璨而夺目。
也看着江梦瑶的生命如同血莲一般,一生只开一次,开过后便会瞬间凋零。
坛主先是懵住,随后是歇斯底里的咆哮:“不!”
他张开臂弯,将江梦瑶无力再支撑下去的身体抱在怀中,他眼中是自责是愤恨亦是痛苦是不解是无奈,他悲怆着哭喊:“瑶儿,你这是做什么。”
江梦瑶笑着回答:“我在做正确的事儿。”
符瑶呆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内心的疑惑简直要穿出胸膛:“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符瑶蹲下身看向江梦瑶,江梦瑶满脸歉意:“符瑶,对不起,我骗了你。”
“骗我?你骗我什么了?”
江梦瑶躺在坛主的怀抱里,彻底的击碎了符瑶的认知,他们不是仇人吗?怎么会如此亲密?
突然,符瑶的脑海猛然想起,她曾经在听坛主讲故事的时候,听他提及过那少女的名字,他唤她阿瑶,他说阿瑶是他最爱的人。
当时的符瑶只是觉得有一些巧合,还忍不住诧异:“阿瑶?你心爱的女子名字里也带一个瑶字吗?”
他没有回答,他继续讲述着他们的故事。
符瑶看着江梦瑶的脸,突然恍然发现:“阿瑶,原来那个就是阿瑶是你。
江梦瑶点了点头。
符瑶大为震撼,但是一瞬间仿佛所有的事情又都合理了。
怪不得,江梦瑶是地牢里唯一不会没有死去的人。
怪不得,江梦瑶生活在冰冷的地牢里,还能冷静清醒。
怪不得,今日祭奠,江梦瑶不在血奴的队伍里。
原来是因为江梦瑶,就是坛主口中的“阿瑶。”
可是符瑶还是有很多不解,如果她是他心爱的阿瑶,那么她为何会出现在那阴暗不透光的地牢里,如果她是他心爱的阿瑶,那么为什么她会配合自己演这一出出夺命的戏,如果她是他心爱的阿瑶,那么她为什么说出那句:“请你务必要除掉那个以人血献祭的魔头,我便会竭力的帮你,哪怕要了我这条命。”
一件件回忆在符瑶的脑海里被重现打碎,但是抽丝剥茧后,符瑶心里依然有太多的疑惑。
“但是怎么可能,且不论别的,坛主看上去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他少时就遇到的心仪女子,怎么可能与我年龄相仿呢?”符瑶直言不讳的说出自己的疑问。
江梦瑶淡然回答:“那是因为我早就应该在七年前就去世的阿瑶,现在在你面前的江梦瑶,只是一个半生不死的活死人,有活人的体征,但是需要不断的靠星华供给灵力而维持生命,我是个有呼吸的躯壳,是个有意识的死人。之所以骗你,利用你,就是想摆脱这半死不活的日子。”
从符瑶被关进地牢的第一刻,江梦瑶就注意到了她,她知道她苦等了七年,能帮她摆脱现状的人出现了。她给自己伪造了父亲的信件,给自己贴上了无辜受害者的人设,为的就是让符瑶下定决心。
江梦瑶对符瑶说的话里真假参半,真的是她确实是福陵镇捕头江清的女儿,假的是她并不是什么为父报仇误入魔爪的亡命孤女。
她的真实身份就是那个坛主为了拯救,不惜修炼邪术变成异人的未婚妻。
她的父亲确实被献祭给了坛主,但符瑶不知道的是,江清是自愿献祭的。
他饱含热泪的看着病榻上的女儿,询问着陆星华:“你练了这个功法就真的能救阿瑶吗?”
陆星华微微点头。
“那你杀了我吧,用我的血练就神功。”江清将匕首塞到陆星华的手中,然后举起他的手想要穿透自己的喉咙。
陆星华挣扎退缩:“这怎么可以呢,她会恨我的。”
“你是不想他恨你,还是不想她活着。”
“我……”陆星华犹疑。
“动手吧,她不仅是你爱的女子,也是我爱的女儿。”江清微微抬头,一脸视死如归。
……
江梦瑶眼里噙着泪:“我知道是父亲执意这么做的,所以我并不恨他,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痛恨的只有我自己,我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些无辜的百姓都是因我而死。”
坛主摇头否认:“不是的,手染鲜血的是我,肮脏不堪的是我,这一切都是我做的。阿瑶,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但是我做这一切都不后悔。”
“可我后悔。”江梦瑶嘴唇微微颤抖。
“你后悔什么?”
“我后悔那日在小舟上救下你。”
粉红色的莲花姿态各异的飘散睡眠,江梦瑶悠闲的躺在一条小舟上,穿梭在莲花池之间。
忽然原本平静的湖面炸起了一片巨大的水花,江梦瑶从小舟上静坐而起,他看见一个少年不断地沉入池底,江梦瑶不假思索的纵身一跃跳下了湖中,他拼命的向少年游去。
她与少年浑身湿透的躺在岸边,救下一个比自己还要高大些许的少年已经让她费劲了全部的力气,她平躺在地上不断地喘息。
面对着落水的少年,她并未像其他人一样关切安慰,而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我不是想要救你,但是你若是死在这里,我以后还怎么来这里赏荷花。”
看着少年一脸委屈,江梦瑶的语气也柔软了几分:“你若是把可以赴死的胆量拿出来一半活着,你就会发现其实生活也没那么糟糕。”
江梦瑶缓过神来坐起身,看向依然躺在地上的少年,她将手伸向少年:“别再想死了,勇敢的活一次吧。”
日光从她湿漉漉的头发上洒下来,像是一道圣光出现在她的头顶。
少年抓住了江梦瑶的手,她使着劲将他拉起来:“我叫江梦瑶,你叫什么?”
“陆星华。”
“我后悔义无反顾的爱上你,如果我们不相爱,恐怕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端。”沈梦瑶淡淡的回答。
午后阳光正好,陆星华捂住江梦瑶的眼睛,牵引着她前行。
“你这神神秘秘的是带我去哪里?”江梦瑶紧紧的抓住陆星华衣角,语气中有些娇嗔。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陆星华保持着神秘:“小心,抬脚有个台阶。”
江梦瑶在漆黑中行了大约几百步,终于感受到了眼前之人的站定:“到了吗?”
“到了。”陆星华缓缓的松开了捂住江梦瑶的眼睛。
眼前的一切让她震惊极了:“这是……”
此刻的他们俩正站在一个不算宏大但是收拾的异常干净的院落中。然而特别的是这院中独架起了一座小桥,桥的两边是占据了整个院子一般的莲花池,里面种满了各色的莲花,彼时正值五月,莲花竞相开放,一朵朵浮于睡眠,洁净不妖。
“我买了一个新的院子,在这里种满了你最爱的莲花。等你嫁过来以后,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喝茶赏花。”
江梦瑶脸上泛起了少女的娇羞:“你说什么呢,谁说要嫁给你。”
陆星华突然有些紧张:“你不嫁给我?那你要嫁给谁?”
江梦瑶嘟着嘴怨念:“这嫁娶之事,须得遵从父母之命,你都没去我家提亲。”
陆星华笑着走到正堂前,他推开雕花的木门,里面是撞着大大小小十几个挂着红绸的木箱子:“我已经都准备好了,明日便上你家提亲。”
“我后悔生了这么个需要无数人为我陪葬的病”
时光流转,院中的莲花过了盛开的季节,悉数落败,只剩下枯黄的残叶,在许久没有人搭理不再清澈的水面上踽踽飘荡。
江梦瑶紧闭双目安静的躺在床上,精致的脸庞是不惨一丝血色的惨白,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娃娃,美丽却让人不敢轻易触碰,像是一碰就碎。
陆星华手里拿着一本封面是黑色的秘籍,轻轻走到江梦瑶的床榻前。他坐在他的窗边,抬手捋顺了江梦瑶额角的碎发:“阿瑶,我找到能医好你的办法了,只要我照着这秘籍上说的做,我就能拥有灵力,我变能治好你的病。阿瑶你一定要坚持住,等我。”
陆星华在江梦瑶的窗边叮嘱完,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缓缓的走出门去。
……
教坛里,江梦瑶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星华,我们收手吧。”
坛主抬手想要封住江梦瑶的命脉:“阿瑶,你挺住,我先封住你的命脉,一会儿我找两个人,我就能救你。”
江梦瑶即使没有气力,但还是拼了命的阻止了坛主的动作:“星华,你还不明白吗?我不想这样活下去了,我每一天都生活在无尽的自责和痛苦里,我的生命是建立在成百上千无辜之人的鲜血上的,星华,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陆星华看着江梦瑶决绝的表情,终于明白了一切,噙在眼眶里泪水再也藏匿不住,夺眶而出,一滴一滴的落在了江梦瑶的脸上,滚烫之极,他微薄的嘴唇开合之间只挤出了一个字:“好。”
他拔出此在江梦瑶胸口的血剑,用力的穿进自己的胸膛。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符瑶甚至来不及反应,她也不知道如何反应,她原本就是答应江梦瑶瑶解救血奴杀掉坛主,如今血奴已经逃跑,而那个坛主却居然选择了自戕。
救与不救,都有些怪异。
救或不救,她也都没有能力。
江梦瑶和陆星华依偎在一起,两个人都露出了多年以来最真诚的一个微笑,符瑶从那个微笑中读出了三个字:“解脱了。”
江梦瑶用最后的气力,看向符瑶:“符瑶,对不起,利用你实属无奈之举,但我知道只有你能拯救我们。”
符瑶错愕之极:“我拯救你们了吗?”
江梦瑶真诚的点头:“对于我们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坛主的手放在自己的怀中,从怀中拿出了一本黑色的册子:“我刚刚险些杀了你,原本是不应该有所祈求的,但我还是想拜托你,将和阿瑶葬在一起。
符瑶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的点头。
坛主把黑色的册子递给符瑶:“这就是我修炼的异术,我把它交给你,怎么处置随你。”
符瑶颤抖着双手接过那本册子,思索良久。
坛主和江梦瑶双双闭上双目的时候,莲华坛的大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
贺兰芊芷和吕清玄出现在了门口。
吕清玄第一时间冲到了符瑶身边,看着她满身的血迹,眉宇间闪过一瞬而逝的担忧:“符瑶师妹,你没事吧,你受伤了?”
符瑶微微摇了摇头。
吕清玄对这贺兰芊芷说:“贺兰师妹,你用飞讯符将我们的位置传回给师门,让他们尽快派人前来。”
贺兰芊芷点了点头:“好。”
贺兰芊芷听了命令,便从怀中催化一个符咒。
“苍溟。”符瑶猛然间想起什么,飞快的想教坛的石柱下跑去,却发现原本苍溟摔落的地方,竟然空无一人。
符瑶立刻慌了神,在整个教坛四处寻找。
吕清玄好奇的凑了过来:“符瑶师妹,你在找什么?”
“苍溟,苍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