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沈子晋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在眼前,张小白紧绷到几乎快要断裂的心弦骤然一松,仿佛瞬间卸下了千斤重担,差点虚脱地瘫软在地,几乎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
他颤抖着双手,扶着受伤严重的蒲古里,心情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虽然沈子晋同样是冲着那诱人的黄金而来,手段一样狠辣无情,但至少……至少这家伙目的明确,求财不索命,行事还算有底线。
比起那群如狼似虎、既要钱又要命的鸦群亡命徒,沈子晋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仁慈了许多。
以至于在这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张小白竟莫名觉得,若是落在沈子晋手里,似乎也不算是最坏的结局,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而伤势颇重的蒲古里,在意识逐渐模糊、身体几近崩溃的边缘,勉力抬起那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
逆着熊熊燃烧的火光,他模糊的视线里,只能依稀看到马背上沈子晋那挺拔冷硬的剪影,玄甲在跳跃的火光下勾勒出凌厉而冷峻的线条,宛如一尊不可撼动的战神。
那一瞬间,失血过多和恍惚的状态让蒲古里仿佛穿越了十年的漫长时光,眼前的身影与记忆深处那个在血色夕阳下、白马白袍、如同利剑般刺入敌群的少年身影隐隐重叠,仿佛时光倒流,昔日的英雄再次降临。
那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让蒲古里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但他来不及细想,黑暗便彻底吞噬了他的神智,头一歪,彻底晕死过去。
沈子晋对张小白和蒲古里内心的真实想法一无所知,他刚刚抵达这片硝烟弥漫的战场,那双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便迅速地扫视过全场,仅仅一瞬间,便洞察了战局的关键所在。
“鸦群”这群看似狂野不羁的马匪,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毫无章法,但在他们的进退攻守之间,却隐约透露出一股精妙的战术配合。
无论是分割敌阵、包围合围,还是侧翼骚扰,分明是正规军队中常用的战术手段,绝非那些普通乌合之众所能比拟。
然而看到这些出自军队的战术,沈子晋却不禁泛起一丝冷笑,低声嗤了一句:“班门弄斧。”
他的面色依旧冷若冰霜,毫无波澜,只是迅速而果断地下达了作战指令,声音清晰而冷酷,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左右两翼立即散开,全力绞杀外围的那些杂鱼!中军随我一同冲锋,直取敌阵中心!”
他所带来的那些黑衣武士瞬间齐声应是,动作迅捷如风,立刻化身为两把锋利无匹的黑色尖刀,精准地切入混乱的战团之中,严格按照命令行事,将鸦群的普通成员与其核心战力彻底分割开来。
而沈子晋本人,则双腿一夹马腹,目标明确,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迅猛,直扑那个脸上带着狰狞疤痕的马匪头领而去!
“敢动我的东西,找死!”
“你就是沈子晋?来得正好!我早就想会会你了!”
刀疤头领见沈子晋毫不畏惧地直奔自己而来,不仅没有丝毫惊慌,反而露出了一抹兴奋而残忍的笑容。
他早就听说过沈子晋在九连城的赫赫凶名,今日终于有机会亲自与之交手,对他而言,这无疑是一场期待已久的较量!
他挥动手中那柄略显沉重的弯刀,眼神坚定,催动胯下战马,迎着对方冲了上去!
铛!铛!铛!
金属撞击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火星四溅,犹如夜空中绽放的烟花。
两人在马背上瞬间交换了数招,动作快如闪电,招招致命。
刀疤头领力大势沉,每一刀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招式狠辣无比,显然是在战场上磨砺出的悍勇与凶猛;而沈子晋的长剑则更快、更刁钻,剑尖如同毒蛇吐信,每每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攻来,令人防不胜防。
一时间,两人竟斗得旗鼓相当,难分高下,场面激烈异常。
“哈哈!痛快!你果然名不虚传!”
刀疤头领越打越是兴奋,狂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之意,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狂热的光芒,“沈子晋!你的人头,再加上这批黄金,老子以后就能横着走了!哈哈哈!”
只是他嚣张的话语并没有引起沈子晋的神色变化。
沈子晋的眼神依旧冰冷如霜,他并不答话,只是手中的剑势越发凌厉,每一剑都带着冰冷的杀意。
打斗中,沈子晋也始终冷静地观察着对手,所以很快就看出对方久战不下,心气已浮,攻势虽猛,却少了几分最初的谨慎与沉稳。
于是就在刀疤头领一招力劈华山用老,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沈子晋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破绽,手腕猛地一抖,剑身以一个诡异的角度黏上了对方的弯刀。
他顺势一引一绞,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泥带水。
“撒手!”沈子晋低喝一声,一股巧劲传来,刀疤头领只觉得虎口剧痛,仿佛被铁钳夹住一般,弯刀竟不由自主地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远远地落在地上。
他本人也被这股力道带得重心不稳,惊叫一声,从马背上摔落下来,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不等他爬起,沈子晋已然如同苍鹰搏兔,从马背上飞身而下,弃剑不用,直接扑向对方!
刀疤头领也是悍勇,就地一滚,翻身跃起,摆出拳架,怒吼着迎上!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拳脚相交,发出沉闷的肉体碰撞声。
这头领的拳脚功夫显然也是军中路数,刚猛直接,但沈子晋的身法更加诡异灵动。
数招过后,沈子晋觑准一个空档,左手虚晃一招引开对方格挡,右手如同鬼魅般疾探而出,五指如钩,精准无比地扣向了刀疤头领的手腕关节!
这一招擒拿,速度快得只剩残影,角度刁钻狠辣,与那日他在浴室中制服张小白的手法如出一辙,却更加老辣凌厉!
“呃!”
刀疤头领手腕被扣个正着,一股钻心的酸麻瞬间传来,让他半个身子都使不上力。
然而,比疼痛更快的,是一种如同冰水浇头般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沈子晋近在咫尺的冰冷面孔,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你是……”
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几乎被遗忘,属于遥远过去的称呼几乎要脱口而出!
他认出了这手擒拿!这绝非寻常江湖路数,而是……
然而,沈子晋根本没有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
在他心神剧震,防御出现致命空隙的刹那,沈子晋扣住他手腕的五指猛地发力,向反方向狠狠一拧!
同时另一只手如同铁钳般迅捷无声地扼上了他的咽喉!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刀疤头领的狂喜和惊愕永远凝固在了脸上,脑袋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耷拉下去,眼中最后的神采迅速湮灭,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再无生息。
首领毙命,剩下的鸦群马匪顿时群龙无首,士气崩溃。
一部分见势不妙,发出一声大喊,丢下同伴四散逃入黑暗的荒野;负隅顽抗的,则很快被沈子晋手下精锐的黑衣武士无情剿杀。
混乱的战局,在沈子晋出现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便被迅速控制住。
而一旁紧张关注战局的张小白,见沈子晋迅速掌控了整个局势,终于松了口气。
火光摇曳,映照着满地狼藉和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彦四在指挥收拢战场后,快步走到了沈子晋身边,看了一眼那些装载着金稻谷的车辆,低声请示:“少主,这些货物……要如何处理?是否按照原计划……”
沈子晋目光扫过那些在火光下闪烁的金色,又瞥了一眼远处黑暗的边境方向,果断摇头道:“不必了。此地距离边境太近,经过方才厮杀,动静太大,定然已经走漏风声。前方路途未知,风险难测。”
他略一沉吟,又命令道:“将东西原封不动,立刻运回九连城,存入府中密室,严加看管!”
“是!”
彦四立刻领命,开始指挥人手清理战场,收敛车辆。
张小白一直紧张地关注着局势,见沈子晋似乎打算直接带黄金走人,快步走到沈子晋面前,语气带着恳求:“沈子晋!黄金你拿走!我认栽!但蒲老哥和他这些活下来的兄弟,也是为了这批黄金才伤成这样!求你派人,把他们安全送回九连城救治!算我……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沈子晋勒住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张小白,目光在他焦急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地上脸色惨白奄奄一息的蒲古里,以及周围那些侥幸存活却也个个带伤的蒲古里手下。
沉默了片刻,沈子晋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似乎在权衡什么。
几个呼吸之后,他对着旁边一名武士挥了挥手,简洁地吩咐道:“分一队人,护送他们回九连城,交给他们自己的人,确保路上无事即可。”
“是!”那武士立刻点出五六人,开始小心翼翼地抬起蒲古里,并且招呼着那些残存的蒲古里手下。
张小白见沈子晋答应自己的请求,心中稍稍一松。
随后他看着沈子晋的人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护送伤员,并将那些沉重的、装着金稻谷的车辆调转方向,心情顿时复杂难言。
而沈子晋本人,则一抖缰绳,不再多看他和蒲古里一眼,在一众黑衣武士的簇拥下,押送着真正的目标,如同来时一般,迅速地消失在边境沉沉的夜色之中。
留在原地的张小白,看着沈子晋渐渐远去的背影,眸色一片复杂。
此时的荒野上,只剩下尚未散尽的血腥气、满地的狼藉,以及相互搀扶着的伤者和渐行渐远的马蹄声。
一切都在夜风中缓缓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