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槐安。”宋宁报出名字。其他人有的跟着点点头，有的眉头深锁没有发表意见。
“为什么是他？”史源问。
宋宁回答：“如果按照你说的朱槿欢是杀死苗招娣的凶手，那么苗招娣的死是一种意外，并非事先预谋，这就可以排除远在鼓山的朱旭洋和可能还活着但绝对不住在清溪村的乌婷，因为朱槿欢不可能杀人后通知他们。所以刻字的人范围就缩小到和朱槿欢住在一起的朱朗奇一家，他们或许半夜起来发现柴房门开着，朱槿欢身上沾血，得知出了事。而在朱朗奇一家中，我认为唯一在发现朱槿欢杀死了苗招娣后还多此一举去她脸上刻一个贱字的只有朱槐安。如果是两姐妹发现朱槿欢住的柴房门开了，他身上有血迹，一定吓得把其他人都叫起来，最后全家人都知道了，这家人就不会这么镇定了，更没有刻字一说。顶多搞清楚情况后，处理掉朱槿欢身上的血衣。所以朱亚男半夜看到的鬼火估计就是朱槐安在朱旭洋家烧衣服的火。”
“为什么你觉得朱槐安有刻字的动机？”高海梁问。
宋宁想起那日朱槐安讲完二十年前大火之事后离去前问她的问题：“因为他担心朱冠全的死与朱旭洋有关，他担心朱旭洋的不在场证明找不到警方会污蔑他的侄子，甚至他也怀疑朱旭洋杀人了，所以他想将计就计，把苗招娣的死嫁祸到杀死朱冠全的凶手身上，误导警方两个案子是同一个凶手所为，这样既可以保护朱旭洋，也可以保住朱槿欢，一石二鸟。”
史源点点头：“我与宋宁的想法一致，我也认为朱槐安的可能性最大。说起来，”史源看向阿彬和小五，“阿彬，小五，你们在极速网吧调查的怎么样了？有人能为朱旭洋作证吗？”
两人摇头，阿彬说道：“我们问了网吧的工作人员还有经常在极速泡吧的学生，他们表示都没有印象。而且那网吧也不是实名制，前台登记也很随便，所以也没有那天朱旭洋去他们网吧的记录。另外，这个网吧虽然有监控，但监控保留记录只有三天，现在已经查不到朱旭洋那天的监控录像了。”
“我和彬哥的想法是，”小五说道，“朱旭洋这小子根本就没去极速网吧。”
史源摸了摸下巴，其实他有一个办法可以检测朱旭洋有没有撒谎，但这个办法日后没法做呈堂证供，甚至有点踩线。
办法其实很简单。一般来说，去网吧泡吧的年轻人都会挂QQ，朱旭洋也应该不例外。在网吧上网，一般较为正规的网吧，断电后系统会自动还原，用户的使用记录都会被清除，但如果登陆过QQ，QQ的设置里就会有登陆与退出记录，这个记录还会存在。
所以如果史源能用盗号软件比如木马程序盗取朱旭洋的QQ号，就能直接进入他的QQ，从他QQ的设置里查到这个记录。如果朱冠全被害当日，朱旭洋没有登过QQ，那就表示他没去网吧，他在撒谎。
但史源思忖片刻，没有把他的灰色办法说出来，然后他又问高海梁、卫航鸣和戚子健三人这两天调查化工厂有什么结果。
高海梁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史源，这是他们三人一起跑遍整个新辉市——当然各地的派出所和分局也出了不少力——，把全市生产甲醇的单位、工厂都深挖一遍后的调查结果。由于甲醇是易燃易爆危险化学品，根据有关部门规定，化工厂或生产单位禁止售卖甲醇给个人。所以调查一圈下来，确实没有一个单位把高浓度纯甲醇私下售卖给个人。
史源拿起文件阅读，上面是一张表格，第一列是交易时间——时间都在苗柏鹤白事前一周范围内，第二列是甲醇的售卖方，第二列是甲醇的购买方，总共十行。一眼望去全是公司名称，没有个人名字。
高海梁解释道：“但如果有哪个单位或工厂里的人偷偷卖甲醇给朱旭洋或清溪村的哪个村民，那就很难查。因为他们一定会撒谎。”
“我倒觉得不管是朱旭洋还是清溪村村民，都还没这么大能耐可以让这些化工厂里的人为他私售甲醇。”戚子健发表自己的看法，“但凡在化工厂里工作都知道甲醇的危害，他们没必要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丢了工作，还牵连不必要的麻烦。”
众人一起点头，认为戚子健说的有道理。
史源正要回应，目光被表格中的一个购买方吸引过去，只见上面写着“新辉市兴盛胶囊制药厂”。看到胶囊制药厂这几个字，史源想起前几日在清溪村时听到的大喇叭广播，那则伴随着欢快背景音乐的胶囊厂招工广告在耳畔回响起来。“这家兴盛胶囊制药厂在哪你们查过吗？”他问。
高海梁和卫航鸣一左一右拥上去看，然后摇头道：“没有，这厂有什么特别？”
史源没有回答，直接拿起小灵通，翻出儒义镇派出所所长周铁勇的联系方式，给他打去电话。电话很快接通。史源当着大家的面打开免提，迅速问了周铁勇一个问题：儒义镇是否有个兴盛胶囊制药厂。周铁勇让史源稍等片刻。一分钟后，周铁勇回答史源：有。
史源感谢周铁勇的帮助，挂断电话，然后说道：“小高、小卫，你们去这个胶囊厂查查，看清溪村有谁在这个厂里上班。”
高海梁和卫航鸣得令。听到这，大家已经明白史源的意思。下毒的人不一定要私下购买甲醇，但如果他正好在这个兴盛胶囊厂上班，胶囊厂又刚好进来一批甲醇，他完全可以偷走一点。
“现在让我们回到朱冠全和苗招娣这两宗黥刑案。”史源轻敲桌面，“苗招娣一案，经过分析，凶手很有可能是朱槿欢，朱槐安是帮凶；朱冠全案，凶手很有可能是朱旭洋，或者朱旭洋的母亲乌婷。但是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确切证据可以证明上述推论。所以各位，你们有什么办法？”
大家七嘴八舌，贡献各自的锦囊妙计。有的说申请一张搜查令，把朱槐安家的老宅仔细搜一遍，或许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运气好可能在朱槿欢的柴房里找到一点没有清除干净的血迹；也有的说把朱槐安请到队里好好审讯一番，请个在预审方面的专家，不信撬不开他的嘴；还有的说把朱旭洋抓来关一天也一起审讯。
其实这些办法史源都想到过，但比起这些靠运气、靠施压的常规方式，史源还有一个更加轻松管用的办法，只是这个办法有点……超出常规，搞不好还会韩振邦拉去教育批评。
当众人议论正酣，唯独宋宁发现了史源脸上不经意掠过的踟蹰表情。
“史队，”她突然说道，“你是不是心里早有想法，现在这是考我们呢？”
“哪的话，这又不是学校，拿来什么考试。”
“那你在迟疑什么？”
“我有吗？”
宋宁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看得清清楚楚，你一定想到办法了对不对？”
听到这，高海梁用他炯炯的目光扫射一番史源说道：“好像还真是，老大，你犹豫不决的时候，眉心这里就会有点褶子。”
卫航鸣听罢，立刻抛来一句：“什么褶子，那叫智慧的折叠。”
“行了行了。”史源赶紧打住，“我确实有个想法。”史源顿了顿，他还在琢磨要不要说出来，但话到这个份上已经收不回来了，而且他内心深处是希望这个想法能实现的，“其实找不到证据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曲线救国。”
“曲线救国？”众人一脸困惑。
“到目前为止，两宗黥刑案也好、清溪村集体中毒案也好，关键人物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乌婷。所以只要把乌婷找出来，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找乌婷？”小五心直口快第一个说道，“她躲了十五年，可能早就改名换姓，怎么找？”
戚子健接着说：“如果是改名换姓躲起来了，还能找找，问题是如果她真的死了呢？比如尸体被清溪湖里的鱼吃掉了呢？”
“对啊。”阿彬跟着附和，“我刚刚就想说来着，乌婷或许真死了，这年头怪事多了，死了找不到尸体也是有的。”
“所以这不是曲线救国，是舍近求远。”宋宁最敢说，直接否定了史源的初衷。
史源点点头：“确实，要你们找到乌婷有难度，一来她可能真的死了，二来就算活着隐姓埋名十几年也很难挖出来。但是找不到乌婷，也没关系。”史源边说边将手边一张从笔记本里掉落的纸折成一架纸飞机。“找不到乌婷，那就创造一个乌婷。”说完，他将纸飞机掷了出去，飞机飞到空中，划出一个弧度，飞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