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禁任志彪的第一个晚上,皮昊国辗转反侧。
次日去养猪场给任志彪送完水回家的路上,皮昊国经过七宝常去的网吧,却看到七宝被上次来家里的警察带走。向来小心谨慎的他知道大事不妙,赶紧回家收拾行李。不管七宝被带走的原因是什么,他都觉得应该先出去避避风头。
皮昊国走得急,但该带走的东西全带走了。
他的卧室和书房一片狼籍。当史源和宋宁在七宝卧室找到证据后,史源又多做了一步,去皮昊国的卧室和书房看看。大开的衣柜门和抽屉无不透露着房主当时混乱、匆忙、焦急的心情,为什么?史源觉得皮昊国走得太过突然,警察没找上他,他事先也不知道自己有枪的事被人告密,他在害怕什么?史源对皮昊国的卧室和书房又仔细翻看了一番,还是没找到可疑的东西,但意外发现了一叠医疗账单,是当初皮昊国父亲生病住院做手术时的账单。史源查看发现账单数额巨大,他知道皮昊国经营旅店生意,但没想到这生意这么赚钱,能负担得起如此昂贵的医疗费用。就在纳闷之余,账单里出现了一张病人署名不是皮昊国父亲的人名——施红芳,检查项目是梅毒螺旋感染体,一种常见的性病。
就因为这张放错地方的医疗帐单,史源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施红芳你认识吗?”史源问七宝。
七宝摇摇头。
“她不是你国叔的女朋友?你从没听他提起过?”
“他没有女朋友,他……不会有女朋友。”
史源懂了,如此一来,阴谋的味道愈加浓烈了。
“七宝,你国叔到底做什么的?我们查过他旅馆的流水帐单,这旅馆根本不赚钱。他怎么可能支付他父亲昂贵的医疗费,还给村里捐款修路修桥?”
史源开了一个头,宋宁又帮忙煽风点火:“七宝,如果你知情不报,包庇你国叔,你属于罪加一等,但如果你能说出你国叔的事,这属于明显立功表现,可以帮你减刑。你考虑清楚,这个时候不是讲义气的时候。你知道你一被抓,他就卷铺盖跑了吗?他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
史源和宋宁双管齐下,一个摆事实一个讲道理,七宝最终供出了皮昊国组织卖淫、做局敲诈的犯罪事实。而这个以皮昊国为首的犯罪组织涉案人员多达四十六人,他们有明确的组织分工,每一次行动都有专门的外围盯梢,每年还给手里的卖淫女做一次体检。皮昊国平时生活节俭,又用伪善掩饰,骗过了村里所有人,包括他的亲弟弟。如今再对比兄弟俩的所作所为,弟弟干的那点坏事在哥哥面前简直是九牛一毛。
史源拿到皮昊国下面所有犯罪份子名单后,潘忠玉立刻集结四支刑侦大队,亲自带队出发逮捕。而史源则和韩振邦则一起前往关押殷季涛的看守所,做沈常宏一案最后的扫尾工作。
此时已经下午五点,天又开始下起小雨,车内广播里提到由于新一轮台风影响市区夜间或将有强降雨。闻言,韩振邦不禁抱怨起雨何时会停,再这么下下去,新辉江要发大水了。史源看向车外,夜色已经提前到来。
杨浩看着窗外的天气,转动佛珠的手速不自觉加快。杨浩喜欢阴雨天,但唯独今天不喜欢,一副世界末日的倒霉相。
他时不时会看一眼手机,五点已过,绑匪随时会来电。
钱已经准备好。几个小时前他去雷力坤那拿到了最后的十万,他向雷力坤保证一个星期之内会还上,但雷力坤显然不在乎这十万块钱。给钱的时候,雷力坤问他敏敏是不是他的私生女,杨浩没有多做解释,回答是的。雷力坤一副如我所料的表情。杨浩知道无人能理解他为何要拿出一百万赎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女孩,其实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没想明白。
厉小豪也带回来审过了。他供出了那日发生的事,也供出了与任志彪去开房的寡妇是从朋友皮昊国那借的。但当杨浩的人去找皮昊国时,得知皮昊国早就跑了,警察也扑了空。
事情查到这没了下文,但杨浩已经知道猜到任志彪中了仙人跳,凶多吉少。哎,他还是输在了色字头上。对方到底是谁?杨浩不得而知,他从不认识叫皮昊国的人。
五点十五分,杨浩的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他定了定神,接起电话。是绑匪的声音,现在他对这个声音不再陌生。
“钱准备好了吗?”
“嗯。”
“没有报警吧?”
“你说呢?”
“别随便开玩笑,我这个人不懂幽默。现在,你带上钱去一个地方,地址我过会儿发给你,半个小时内到达。别跟任何人说,就你一个人来。”
说完,绑匪挂断电话,随后一条短信进来,是一个地址。
杨浩看完地址,准备动身。
那群围在他身边的小弟见状,立刻迎上去道:“浩哥,我们在后面跟着。”
“别,我女儿在他们手里,别拿我女儿的命去赌。”
“那我陪你去吧。”一个小弟自告奋勇站出来,其他人也争先恐后。
“不用,我一个人就行。我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呢?”杨浩伸出手,其中一个小弟掏出一把枪递给杨浩,那不是一把土枪,是货真价实的进口货,从香港弄来的意大利伯莱塔92F半自动手枪,在美国也叫M9手枪,是美国军用警用手枪。
杨浩拿出弹匣,确认子弹,供十五枚,满匣。杨浩将枪放进夹克衫内袋。正要提起装钱的黑色手提包,他摸了摸裤腰带,思忖片刻,转身上了二楼卧室。
杨浩在衣柜里翻出一根皮带,那是当初薛晓叶留给他的皮带,上面刻有一片叶子。上回孤身去救冯楚龙的时候,他就换上了这根皮带,原以为有去无回,结果大难不死。从那以后,杨浩觉得这根皮带就是他的幸运星。他深情地吻了一下皮带上刻着的叶子,然后换上幸运皮带回到一楼客厅。
一切准备就绪,杨浩拿起装满钱的手提包,对手下说道:“保持手机畅通,我可能随时会打你们电话。”小弟们齐声应和。
杨浩再转向一直呆立在墙角的程小月。此刻程小月脸色发白,形销骨立,仿佛一具鬼魂。在她看到枪的刹那,原本想上前与杨浩拥抱吻别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她望而却步。
“小月,我去去就回,做好晚饭等我。”
说罢,杨浩转身离去,小弟们紧随其后,送他上车。
就在杨浩即将开车离去时,程小月冒雨从别墅冲出来。杨浩见状,立刻下车。程小月用尽全身力气扑上去抱住他。她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哭泣。
杨浩拍拍她,然后捧起她的脸,在雨中吻别。
“等我回来。”杨浩留下这句话重新上车。
看着杨浩的车渐行渐远,程小月忽然对着雨帘大叫:“杨浩,你一定要回来啊!我等你!”但回应她的是愈渐磅礴的雨势和逐渐暗淡的汽车尾灯。
最终,杨浩的车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