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藏听到那声音之后身体一颤,但压抑着不去看,只是对着身边的人说道:“战斗还没结束!”
说完,白藏便提着刀对着一个游隼冲了过去,老丁对着救了自己的周四光一笑,纤云也是对着救了自己的黄南竹挥挥手,段涛大大咧咧的说道:“不早点来,再晚点就给老子收尸了!”
此时站在众人对面的人,是萧朗、周四光、黄南竹、高剑,他们也是昨日赶到的四河谷,然后今日准备翻身去梁城,却不曾想在这里遇到了被围攻的白藏等人。
萧朗看着白藏不看自己只顾杀敌的样子,笑了笑,随即对着众身边的众人说道:“怎么,还真是来看戏的啊?”
萧朗说完,随即一个飞身而去,便冲向了白藏的地方,而其余人也是加入战场,此时的战局完全扭转过来,云栏和夜钩联手,片刻的时间就斩杀了其余的游隼。
白藏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萧朗,眼眶湿润,但是倔强的仰着头不哭出来,萧朗也看着白藏,笑道:“走的时候那一刀,我现在来还了。”
“好,那你来啊。”白藏倔强的说道。
萧朗猛地上前一步,然后一把将白藏拥入怀中,白藏一怔之后,那紧绷的神经再也坚持不住了,在萧朗的怀里落下了泪。
其余的众人在一旁看着,纷纷露出了微笑,黄南竹用胳膊顶了顶纤云,道:“咱俩要不要也抱…”
“闭嘴,下流胚子!”纤云瞪了一眼黄南竹,黄南竹吃瘪的扭过头,纤云却没绷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丁一白和周四光对视一眼,之后丁一白对着白藏和萧朗喊道:“两位,是不是考虑一下跑呢?下面的杀手可就要追来了…”
白藏赶紧从萧朗怀里挣脱,萧朗无奈的笑了笑,道:“跟我走!”
说完,萧朗一马当先的向前疾驰,众人也追随而去,白藏跑了几步之后忽然身体发轻,她始终紧绷的精神终于在此刻松懈了,那已经到达极限的体力也终于撑不住了,然后眼前一黑,摇晃了几下之后向地上摔去,而这时候萧朗抱住了她,然后一咬牙将她背在后背,用链钩将白藏和自己紧紧的缠在一起。
白藏在此时仅有的一丝意识,让她听到了萧朗的那句话:“别怕,有我在…”
然后白藏就此睡去。
日落的时分,众人已经来到了位于距离梁城不足十五里的村落,随即入住了一家客栈。白藏醒来的时候,亥时刚过,子时刚至。
白藏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上还是酸痛无比,此时一旁靠着桌子打瞌睡的纤云听到动静,赶紧走了过来,搀扶起白藏。
白藏道:“大家呢?”
“都在休息,头儿你放心吧。”纤云说道。
“萧朗他们呢?”白藏问道。
纤云一笑,道:“他也撑不住了。”
“受伤了?”白藏一怔,赶紧问道。
纤云哈哈一笑,道:“头儿,从四河谷的顶峰把你背下来,铁打的人也得散架啊。”
白藏一怔,随即觉得有些羞愧,忽然白藏又想起什么似的,抓住纤云问道:“高士乙呢?回来了吗?”
纤云表情一黯,低下了头,白藏随即苦涩一笑,是啊,有伤的高士乙怎么可能还逃得出来?他用命给大家争取了那逃跑的片刻时间。
白藏表情变得冷漠,眼神也变得锋芒,缓缓道:“高士乙的命,不会就这么白白死的…”
白藏等人居住的这个村庄过去是月央的溪谷关和梁城之间的一个驿站,由于近些年不是和南牧对抗就是和云都剑拔弩张,所以在这样的形势下南来北往的人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了一个村落,梁城的巡视兵夜间外出,偶尔也会在这里留宿,但大多数都时候都是一些散客、旅人居住,村子不大,又不如四欢城的夜晚那般喧嚣,此刻村内一片寂静,偶尔会传来马儿的嘶鸣之声。
客栈的院子内,有一个凉亭,此时白藏心烦意乱的下了楼,坐在凉亭之内,从四河谷底刺杀到萧朗的出现,这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内发生的事,让白藏悲喜交加,让她的情绪也始终处在疲惫和混乱之间。她是一个女人,尽管她在战场上杀伐果断、雷厉风行,有时候又似乎是杀人如芥,但她也会累,在白羽死后,她始终感觉自己如无根的浮萍一般,但是她又不能软弱,不能放松,她还要带着自己的云栏兄弟们去完成一件又一件的任务。
在四欢城的时候,因为有了萧朗作为同伴,无论是在夜月司、枢密院还是秋月寺,无论是否面临危险,她在内心都感觉一份踏实,因为她知道有萧朗在,很多事情或许真的可以去完成,回到白龙关以后,她思念萧朗,怀念那段并肩作战的日子,但内心在抛开情感因素之外,她始终认为萧朗是一个很好的同伴,可以彼此取长补短的战友、袍泽,但直到今天萧朗的出现,直到萧朗对她说别怕,有我在,她内心才真正的意识到萧朗对她的重要性,比她想象的还要重要,仿佛是飘在空中的风筝终于有了线、风雨中摇摆的树终于有了根。
因为她确定了,如果不是因为萧朗的出现,不是因为萧朗的那句话,她不敢睡的如此沉,她甚至会强撑着疲惫的身体战斗到最后一刻,因为她要带着所有人离开,她没资格放松片刻,也不敢懈怠瞬息。
白藏正在思绪万千的时候,一件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她转身看去,是萧朗笑嘻嘻的站在那里,然后坐在了她的身边,道:“小心风寒,这里的风和刀子一样。”
白藏笑了笑,道:“怎么不睡了?”
“回来就一直在睡,这会都睡醒了。”萧朗伸了个懒腰,之后揉揉肩膀,笑道:“一段时间不见,怎么还胖了不少?好像是在四欢城,我没让你吃好一样。”
白藏一怔,随即怒目而视,道:“你才胖呢,要不是你胖了,怎么背起我下个山,还需要休息那么久?”
萧朗一笑,然后看着白藏,缓缓说道:“我倒是希望你胖一些,那样说明你过得很好,也没那么累。”
白藏还想反驳什么,但是忽然鼻子一酸,落下了泪。
萧朗叹息一声,道:“等一下,我去拿个丝巾让你擦拭一下。”
“混蛋!”白藏更加委屈的说道:“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说把肩膀借给我吗?”
萧朗还没说话,白藏便靠在萧朗的肩膀上,哭了出来,萧朗心疼的看着白藏,然后伸手搂住白藏的肩膀。白藏哭的很厉害,她宣泄着自己的疲惫,宣泄着自己的不甘,宣泄着高士乙的惨死,更宣泄着自己对萧朗的思念。
此时站在二楼的纤云看着下面的凉亭,也默默的流了泪,从小就作为丫环跟着白藏,她比谁都知道,白羽走后,白藏过的有多么累,有多么隐忍,有多么无奈。
此时村庄上空,那狼牙般的弯月,被一片夜云遮蔽,当月亮再出来的时候,那清冷的月光照在云都上云城的四方馆内,馆内的一间屋子内,一个独臂的男人站在窗边看着那散发清冷之光的弯月,他的身后另一个男人缓缓说道:“今天收到信了,你也应该收到了吧?大汗统一草原的战役打完了,惨胜,我南牧的勇士死了一半,战无不胜的左帐王也战死了…”
独臂男人说道:“那还不是麒麟火弩没能送过去吗?如果有它,那统一草原还需如此损失惨重吗?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你没能第一时间杀了白藏。”
那个男人沉默不语,独臂男人继续说道:“我们和罗一舟,辛辛苦苦制定的计划,麒麟夺城,城是夺了,但是麒麟丢了,这件事终究是不完美。”
“城夺了足矣,不妨碍我们的第二个计划,水淹中原。”那男人缓缓说道。
独臂男子冷哼一声,道:“因为南牧的勇士少了,这一次发兵中原,几乎就是倾巢而出了,如果败,南牧则完。”
“我想不到会有什么败的理由,你能想到吗?”那男人说道。
独臂男子叹息一声,道:“七十二粒种子,如今连李舫也死了,剩下的也就是我们两个了。”
那男人说道:“都不会白死的,都是为了南牧的未来,为了我们的同胞,为了我们的孩子,都是我们南牧的勇士,如果必要时,你我也死,那又何妨?”
独臂男子沉默片刻,道:“大汗这一次,什么时候出兵?”
“三日后,这一次,大汗亲自领兵而来。”那男人说道。
“但我现在更关心,这一次你的人,能不能杀了白藏这个跳梁的小丑!”
“应该万无一失,白藏不是神,白羽都可以死,何况她了?而且就算没能杀了,她只要敢回白龙关,白甲军内仍然有人在等着她。”
“李舫都没了,你还有什么后手?”
“还有一个人,我扶持了他快二十年,也是他对我的回报了。”
独臂男子回头,那是一张阴冷且毫无感情的脸,特别是他那双眼睛,被他盯着的人总感觉被蛇觊觎一般,他叫魏季,北辰军新任统帅。
魏季看着对面的男人,道:“白藏终归是可以毁了一锅粥的老鼠屎,必须死。”
“会的。”那个男人露出了一抹慈祥的笑,这个笑曾给予白藏无数温暖,司徒应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