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霍霆琛所处的时代物资贫瘠，若是按照正常历史的延续而已，像是在晋之前拐了弯，有了梁国这样一个统一，但又不完全统一的国家。
但风土人情与发展概括，又和晋并不相同。
番茄是没见过的。
土豆自然也没有。
小白菜倒是有，梨也是有的。
苹果就很少见了。
至于江愿准备的调味品，更是举世罕见。
盐巴是有的，白糖也是有的，但都是粗劣提取研磨，油是有的，但大多数人家吃得少，酱油和耗油几乎没见过。
至于米面，精米精面是上层大人物食用，如今百姓大部分吃的还是麦饼。
“你是说，此物可切块后播种，产量惊人？”
霍霆琛拿着土豆，一脸不可思议。
“这些都是寻常蔬果，便宜得很。”江愿又指着番茄，“这个叫番茄，生熟皆可，和鸡蛋放在一起做汤或者煎炒很美味。”
“至于这个，是苹果。对身体有益，味道甜美，汁水丰富。”
江愿当时买这些苹果，是看有人压价，果农囤积卖不出去。
她看不惯那些收购的人明明高价卖出去，却偏偏和果农争几毛利，干脆一起买了。
没想到刚好适合霍霆琛的将士和百姓，水果摄入太少，身体也会有问题。
霍霆琛惊异地看向这一切，心里涌动着莫名的悸动。
古人讲生前身后名，如果他带着他的将士和百姓活下去，他们的子子孙孙是不是有一天也能享用到这些？
江愿干脆给了他一本食谱，又想到种植的事，她暗暗记下，下次要给霍霆琛带几本农业相关的书册。
惊奇过后，是忙碌。
原本这些货物，两个人就算是忙一天一夜也不一定能忙完。
好在，借着江愿的超大号推车和霍霆琛的力气，那些货很快被从仓库推出门外。
江愿有些好奇，她推门看了眼。
屋外夜色沉沉，星子如坠。
那些米面粮食或许真的掉入另一个时空，那些将士和百姓，或许真的能靠这些食物存活下去吧。
……
洞穴出口。
陆言和盛明华带着人等在外头。
他们都有些紧张。
不知道神女会不会厌恶他们的贪心，也不知道神女是否真的悲天悯人，愿意给他们一线生机。
就在他们惴惴不安时，砰的一声，地上落下一个箱子。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个又一个箱子落下。
有胆大且好奇心旺盛的将士走过去，打开箱子，随后眼睛一亮，满是激动和兴奋的呼喊。
“将军！是米！是白花花的大米！”
“还有面！好漂亮的白面！”
“将军！我们不用死了！”
眼角湿润，陆言无声无息地抹去眼角的泪水，重重点头：“是，我们不用死了。”
将士们忙着搬运神女赐下的食物。
霍霆琛忙着推货，而“神女”江愿眼睛不眨地看着他忙碌。
工作不复杂。
把重几百斤的货搬到推车上，再推出门口。
一辆推车足以容纳五百斤的货物。
男人额角连薄汗都没有，衣袂飘飘，从容不迫。
原来真的有人能好看到，连搬砖都让人心动。
江愿想到历史中那些惊心动魄的记载，忍不住失笑。
谁能想到，闻名千载的将军，在这间杂货店内做着搬运工。
为他的将士，他的百姓。
几个小时过去，仓库被清空。
霍霆琛朝江愿深深一拜，微微一赧：“这些粮食可解一时之急，数次叨扰，我必以身相报。”
以身相报什么的……
江愿轻咳了声：“不、不用了，帮我找些美玉奇珍就好。”
她就好这口。
霍霆琛冲她笑着点点头：“好。”
她喜欢，他就给她找来。
……
天光既明。
霍霆琛消失在杂货店里，重新出现在洞穴出口。
一切好像一场大梦。
直到，有将士欢喜的呼声传来：“将军！好多米！好多粮食！”
“我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粮食！”
“不用煮，都有一股米香！”
霍霆琛看向喜上眉梢的将士，他们死气沉沉的眼底终于有了活下去的生机。
他抬眸，高声下令：“传令！生火起灶！”
“是！”
声音，响彻云霄。
仲阳，大寒。
宜开火、生灶，施粥、出行。
诸事皆宜。
青城这两天城里行人渐多，尸体越来越少，奇事越来越多。
听说霍将军路遇神女，得赠粮食。
神女会庇佑整座青城。
有人深信不疑，也有人觉得就是个狗屁。
城中张老三是个地主，他就觉得这传闻是狗屁。
战事兴起后，家里大半余财都被迫捐给军中。
不捐不行。
将士死了，他也得完。
可捐完粮，他就后悔了。
城池围困，指着那些没粮的大将军有个屁用！
还不如做个饱死鬼。
看看他家小孙孙这些天饿得小脸都没以前圆润了。
那些将军倒好，拿着他的粮施粥施汤。
还有什么神女，把百姓当傻子忽悠而已！
说到施粥。
街头又在施粥，施汤。
倒夜香的杨狗蛋端着番茄鸡蛋汤，抿了口，乐滋滋的。
“爽！”
说着，他又咬了口很小的土豆块。
“爽个屁！”
张老三却心有愤愤，骂骂咧咧：“那点汤汤水水，也就你们这些贱民稀罕！老爷我捐的那些粮不知能买多少！那些官鸡贼着呢！”
“放你的狗屁！”
杨狗蛋小心翼翼舔了口土豆，昂着下巴骂回去：“霍将军带回来的可是神女之物，你难不成见过土豆？！还有我碗里的番茄，拿肉来老子都不换！”
哪有比番茄酸甜可口的美味！
哪有比土豆香软甜糯的食物！
这就是神仙所赐！
这张老三就是眼皮子浅！还想忽悠他！
“你简直是蠢货！”张老三气炸了，嗤笑道，“霍将军带回来那么多米肉！就给你们这些汤水，你们还当个宝！”
升斗小民！毫无远见！
那些当官的就是不安好心，拿了他的粮还想忽悠他！
“那又怎么了？”杨狗蛋却没恼怒，慢条斯理地喝着汤，“要不是霍将军，我老娘早就死了，这年头，一碗汤就能活下去，谁舍得？”
杨狗蛋当然知道大人物比他们舒服。
可民如草芥。
大人物眼里能有他们这些草芥，就已经足够了。
张老三被他堵得厉害，可一想到自己捐的粮，他说什么也不肯去尝那劳什子汤，气鼓鼓地甩着衣袖回了家。
他刚到府上，管家就激动地冲出来：“老爷，霍将军让人送了粮食来！不仅有神女所赐的土豆番茄，还有精米精面，和两斤猪肉！还有两个苹果呢！听说那苹果吃完，百病全消！无灾无痛！”
张老三愣了下，只觉一颗心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