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的?不可能吧?”陈苏生失声叫道。
顾明阳治病的过程他可是看得清楚楚,而且从始到终,师兄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然而他现在竟然说猜的,怎么让陈苏生信服?
“你过来!”顾明阳招呼陈苏生坐回桌前,顺手拿起桌上的“瓷肌论”翻了几篇递了过去。
陈苏生接过书籍,嘴里自然的念出来:“缠腰火丹蛇串名,干湿红黄似珠形;脉弦如拉大弯弓,痛势剧烈病情凶;肝心脾肺风热湿,缠腰已遍不能生。”
念完这段话,陈苏生抬头看着顾明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问:“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缠腰火丹的病症歌诀啊。此证俗名蛇串疮,有干湿不同,红黄之异,但皆如累累珠形。
干者色红赤,形如云片,上起风粟,作痒发热。此属肝心二经风火,治宜龙胆泻肝汤;
湿者色黄白,水疱大小不等,作烂流水,较干者多疼,此属脾肺二经湿热,治宜除湿胃苓汤。
若腰肋生之,系肝火妄动,宜用柴胡清肝汤治之。其间小疱,用线针穿破,外用柏叶散敷之;若不速治,缠腰已遍,毒气入脐,令人膨胀,闷呕者逆。”顾明阳解释道。
“这意思我知道啊,可是你让我看这个,跟你说猜的有关系吗?”陈苏生几乎要抓狂。
“我问你,梅先生坐下之前是先迈左腿还是先迈右腿?”顾明阳谆谆善诱的问。
“右腿啊!”
“为什么呢?”顾明阳问。
“这我哪儿知道啊?”陈苏生欲哭无泪。
“一个外表看起来没病没痛的人,要么病在四肢,要么病在肌肤。梅先生先迈右腿坐下,左半边身子却小心翼翼,一副生怕撞到的样子。而且他左手有意无意的捏着左下角衣服,由此可判断他病在肌肤。加上他肝脉弦滑,舌苔黄腻,缠腰火丹就不难判定。”顾明阳侃侃而谈。
陈苏生听得瞠目结舌,半响才震惊的说:“原来看病还可以这样。师兄,我是真的服你了,这么敏锐的观察力,我是拍马都赶不及!”
顾明阳没有理会陈苏生的奉承,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其实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要你观察的够仔细,就不难发现蛛丝马迹。而且,这个也是属于望诊的一种,咱们还得多下苦功啊!”
陈苏生慎重的点点头,顺手把这本“瓷肌论”给放进了衣服里。
顾明阳只做不见,知道陈苏生此时正是这个想学,那个也想学。但往往这种迷茫的时候,哪本书都看不进去。
有心想要再细说一下望诊,但马上给否定了。
史书记载,陈苏生最终是跟祝味菊编写了《伤寒质难》一书,也就是说,到了一定的时候,他自然会融会贯通。
自己已经在之前给点出了路子,只要他按照这条路走下去,必然会学有所成。
所以,很多时候,不能操之过急,得循序渐进。
再看了几个病人以后,很快就接近中午了。
陈苏生猛然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慌忙站起身冲顾明阳道:“师兄啊,要是再有患者的话,你抓一下药,我得去做饭了。要不然师傅又该饿肚子了!”
顾明阳当然应允下来。
这陈苏生虽然现在有些迷茫,但他的一手厨艺可不是盖的,就连一向挑嘴的顾明阳也不得不称赞。
不多时,坐在前厅看书的顾明阳就闻到浓香味从后面的厨房传出来,闻到菜香,顾明阳又在想:“这师弟是不是入错行了?”
这阵阵菜香,搅得顾明阳腹中咕咕直叫,看书也看不进去了,准备站起身到外面走走。
门口猛然闪进一条人影,行色匆匆,面色忧虑。
顾明阳看得清楚,这是每天为师傅拿饭菜的学生,叫秦阳末。
只是不知道这秦阳末为什么会这副表情。
不等顾明阳开口问,秦阳末疾步走上前,急切的说:“顾师兄,不好了,师傅被人打了。”
“什么?”
顾明阳一双眉毛顿时竖了起来。
师傅在当地可谓是名传四野,而且医德医术都是受人尊敬的。这么一个好的人,竟然被打了,这成何体统?
顾明阳沉下气,回身给秦阳末倒了一杯水,淡然道:“不要着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阳末接过顾明阳递过来的水杯一饮而尽,胡乱的抹抹嘴,开口道:“师傅在学校讲课,一上午相安无事。九点多的时候,被人请去参加国医力争卫生部排斥中医条例大会。按照往常惯例,师傅最多半个小时就可以回来。但过了一个多小时了还不见回转,于是我就叫人去看是怎么回事。结果就听到师傅被打了!我不敢怠慢,立马赶回来请两位师兄前去商议。”
“谁这么大胆,敢动我师父?”
做好饭菜的陈苏生正好走了出来,听到秦阳末的话,气的横眉竖目。
“先过去看看吧!”顾明阳换了一身长袍,更是把衣襟下摆给扎了起来。
陈苏生一看师兄这架势,有样学样。
秦阳末被顾陈二人的样子吓了一跳,喃喃问道:“两位师兄,你们不是要去打回来吧?”
顾明阳示意陈苏生把饭盒提上,冲秦阳末,笑道:“师者父也,做徒弟的要是看着师傅被打还无动于衷,这就是不孝。”
秦阳末听得热血沸腾,愤然道:“我给师兄带路!”
顾明阳和陈苏生在秦阳末的带领下,乘坐黄包车来到位于景和医科大学相邻西街的卫生部。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刺耳的喧闹声,间或传出急声玻璃的碎裂声。
顾明阳和陈苏生对视一眼,面色齐变。
顾明阳不等车停稳就跳了出去,撒腿就朝大门里跑进去。
陈苏生直接丢给车夫十块铜元,紧跟而出。
落在最后的秦阳末下车后在附近找了一根棍子,背在身后蹑手蹑脚的跑进去。
也幸好这里因为有人闹事,门口没有人把手。
要不然,顾明阳三人根本就不可能进得去。
顾明阳跑得最快,大老远就看到左眼黑了一圈的师傅正神情激昂的跟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争论着。而周围站了一圈的人,除了那个徐小圃站在师傅身边,别的人竟然都离得远远的。
那个男人被师傅说的面色通红,突然抬手就打了过去。
祝味菊凛然不惧,不避不闪的,口中不停。
男人气的咬牙切齿,这一拳是用了全力的,想着要把眼前这个老头给打倒在地,免得说个不停,让自己下不来台。
哪知道手臂刚伸出一半就被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