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纵然是有让人敬佩的勇气，她还是逃不开这个世界的法则。
皇帝震怒之时，哪里管得着面前挡着的是人还是神，他冷笑：“平西候的女儿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在场的人听见皇帝这一声冷笑，看见皇帝的表情的，无一不立刻低下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而站得远的有如莫雨辰的，还有些不明所以。
“四弟，还不上去救人？”
“救什么救？救了她还要连累四哥呢！”
莫雨霖的表情焦急不已，却又有几分故意克制住自己一样，莫雨辰微觉异常，这个想法却又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莫雨霖还准备再说些什么劝劝他，就看见他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缓步走向南关月。
“四哥！你别去啊！父皇现在正在气头上，指不定怎么治罪呢！”莫梓苑虽然是受宠的公主，却也要看时候。
她知道皇帝情绪多变，时常连她也要小心和皇帝相处。
何况是莫雨辰这个不怎么讨好皇帝的四哥，莫梓苑在心里一边怪罪南关月，一边又祈祷她的四哥能平安无事。
“父皇息怒。”莫雨辰不卑不亢，走到南关月的身边，抱起已经虚弱的白晴。
冬日穿着偏厚，她从楼梯上滚了那么几十圈下来，没有衣衫包裹的地方几乎青了一个遍，皇帝没好气的问：“这儿没你的事！”
国君的话如此任性，就像一个顽皮不懂事的孩子。
南关月终于看见了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是个什么下场了，她道：“皇上，逝者如斯，皇上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
“平西候死，死有余辜！”
“那么懿王爷的侧妃枉死，难道也是理所当然？”她目光坚定：“且不说白贵妃的情况怎么样了，就算的确是白晴做的，也应该按照律法来治，你一个大男人恃强凌弱，你觉得自己面子上过得去吗？”
她不确定自己说的这番话有没有用，但是南关月骨子里的正义感不容许她看见这样不公平的事情之后，还无动于衷。
“这是朕的天下，你们都是朕的子民，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还要国家律法做什么？古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难道在你这里不适用？还是说你是皇帝就能与众不同，别样对待？”她拿出自己的好口才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作为天子就能逃离律法，逃离道德了吗？”
皇帝被她那么一长串话给说愣住了，莫雨辰又见缝插针，在这个时候开口：“父皇，儿臣以为，今日是除夕，贵妃发生了这种事情的确应该彻查，但除夕之夜的传统还是不要破坏为好，以免干扰了天命转移。”
天命转移四个字就像是被人用铁浇铸在皇帝内心的一个痕迹一般，他立刻听取了莫雨辰的意见，在高台上走了两圈，才负手叹了口气：“方才是朕失礼了。”
“今日是除夕，大家高兴一点。”皇帝都这样说了，旁边有眼力见的公公连忙小心的示意乐官们奏曲，渐渐地，大家的情绪又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过。
而在莫雨辰的帮助下，白晴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皇帝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只是任由他们去了。
“会不会伤到内脏了？”南关月心想，她伸手去探白晴的脉象，旁边就听见莫梓苑说话。
“没想到你还挺勇敢的，”莫梓苑说的有些不甘心。
“总不可能就看见那么一个大活人，死在我面前吧？”她说的漫不经心，却还是庆幸，白晴命大，那么滚下来竟然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不过，或许有什么脑震荡之类的她也查不出来。
“可违抗皇帝的旨意是死路一条，难道你不怕死？还是说你是故意的？”莫梓苑看着白晴的伤也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现场的确有候备的御医，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到懿王这边来为白晴诊治，他们都害怕皇帝的治罪，害怕自己的仕途和小命因为这样的举动而不保。
“救人的时候哪里还会想那么多？想着救了人以后对方能报答自己多少？那也未免太幼稚了吧？”她先用清水给白晴的伤口做了简单的清洗。
白晴暂时昏迷过去了，南关月又尽可能的让她用更舒服的姿态躺着。
莫梓苑听了她的话，冷哼一声：“本公主才不会相信你这么正义呢！”
“随你信不信，人生在世，又不一定要取得所有人的认可。”南关月毫不在意她的梯度，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不仅是莫梓苑，就连莫雨辰和莫雨霖两个人都愣住了。
他们自以为饱读圣贤书，甚至自己对自己自信满满，如果国家大事交到自己手里，自己一定能够胜任。
可南关月一个小小的女子，思想境界却已经到达了他们没法到达的地步。
他们尚且还想要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并且一直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而拼命努力着，南关月却已经说出“人生在世，并非要求所有人的认可”。
莫梓苑问：“可是白晴之前……”
她忍住这句没有说下去，而是问：“你心里难道不怨恨她吗？”
“与其怨恨别人，不如怨恨自己软弱无能，只能任凭别人欺负。”南关月的回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若是自己足够强大，谁又能欺负得了呢？
莫梓苑却是在第一时间反驳道：“不可能！是人肯定就会有怨恨的心，况且她……”
“她之前做的那么过分，是不是？”南关月笑的淡然：“如果不是她，或许我现在没有这样的想法，或许我也不可能成为现在的我，换个角度，我也许应该谢谢她。”
“不管怎么说，救人和怨恨都应该是分开的两件事情，”南关月说：“你可以恨一个人，除非她杀了你全家，不然你就不应该让她凄惨死掉。”
“人的生命那么珍贵，没有人能够重头再来。”
莫梓苑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四哥，最近看南关月的眼神都不对了。
一个能说出这种话的女子，不值得别人钦佩，不值得别人爱吗？
她叹了口气：“你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