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香啊!是红烧肉的味道!”
陈雪的小鼻子用力嗅了嗅,眼睛瞬间亮得吓人。
龙雨晴端着最后一盘青菜,从厨房走出,动作有些僵硬。
她将菜放在餐桌上。
然后,退到一旁,垂手站着,整个人绷成了一根笔直的线。
陈凡的视线扫过桌上那盘色泽红亮,还在微微颤动的红烧肉。
他没说话。
拉开椅子,坐下。
陈雪也迫不及待地爬上自己的小板凳。
龙雨晴为他们盛好饭,分别放在手边。
陈凡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最大、最漂亮的红烧肉。
送进嘴里。
那一瞬间,龙雨晴的呼吸停了。
她死死盯着他,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咀嚼。
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了一个世纪。
终于。
他咽了下去。
他还是没说话。
没有像昨天那样,吐出冰冷的两个字。
“咸了。”
没有。
他只是,又夹起了一块,放进了旁边陈雪那小小的碗里。
动作自然,流畅。
轰!
龙雨晴那颗悬了一天的心,在这一刻,才终于重重砸回胸腔。
一股虚脱感瞬间席卷四肢百骸,她差点就要软倒在地。
但她撑住了。
后背,依旧挺得笔直。
脸上,依旧是那副麻木的,没有表情的表情。
她知道。
第二次考验,通过了。
“哇!谢谢哥哥!”
陈雪欢呼一声,用小勺子笨拙地挖起那块颤巍巍的红烧肉,啊呜一口塞进嘴里。
幸福瞬间在那张小脸上绽放。
“唔……好吃!入口即化!”小丫头含糊不清地发出最高赞美,“龙姐姐,你太厉害啦!比爸爸做的都好吃!”
龙雨晴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她看着陈雪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那颗早已冻结的心,被轻轻敲开了一道缝。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最终,却只是微微点头。
一顿晚餐。
在陈雪叽叽喳喳的欢快声里,和两个成年人诡异的沉默中,结束。
龙雨晴像一个最专业的机器人。
沉默地收拾碗筷。
沉默地将它们端进厨房。
就在这时。
嗡——嗡——
她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还是她的父亲,龙战国。
龙雨晴的动作顿住。
她看了一眼客厅里,正陪着妹妹看动画片的那个男人。
他靠在沙发上,侧脸在电视光影的变幻中,显得模糊而遥远。
龙雨晴走到院子里,按下了接听键。
“喂。”
她的声音很轻,很冷。
“晴儿!”
电话那头,龙战国的声音里再也没有之前的惊慌失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极致敬畏与狂热的颤抖!
“声明……发出去了!”
“整个京州……都疯了!”
“就在刚才,不下十个,以前对我们龙家爱答不理的豪门家主,排着队,亲自把拜帖和重礼送到了家门口!”
“他们……他们都在打听,静安里那位先生,到底是谁!”
“他们想求见!不!他们是想……朝拜!”
龙战国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扬眉吐气的快感!
龙家,从未像今天这样,站在整个京州权力的最顶端!
哪怕,这权力,只是狐假虎威。
龙雨晴的脸上,依旧平静。
“告诉他们。”
“先生,不见客。”
“是是是!”龙战国连声应道,语气愈发恭敬,“我已经让人把所有礼物都退回去了!”
“晴儿啊……”
龙战国的声音突然压得极低,充满了小心翼翼的试探。
“那位先生……他……他还有没有别的……规矩?”
“我们……我们龙家,还有京州这些不知死活的蠢货们,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侍奉好他?”
“才能,不触怒他?”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
一把通往新世界,也通往地狱的钥匙。
龙雨晴的呼吸,猛地一滞。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客厅里那个模糊的背影。
他明明在看电视。
可龙雨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无形的,冰冷的意志,穿透了墙壁,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在听。
他在等。
他在等她这个“神使”,向凡间,颁布他的第二道神谕。
这,是第三场考验!
龙雨晴缓缓吸了一口气。
冰冷的夜风灌入肺里,让她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该说什么?她能说什么?
一句话,可以决定无数人的生死荣辱。
一句话,也可能让她自己,万劫不复。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声音,冷得像刚从冰柜里取出的铁块。
一字一句,清晰地砸进电话那头。
也砸进了,这京州寂静的夜空。
“第一。”
“先生喜静,任何未经允许的拜访、窥探,死罪。”
电话那头,龙战国瞬间屏住了呼吸,连心跳都仿佛停了。
“第二。”
“先生之事,不准打听,不准议论,更不准揣测。凡人,没资格妄议神明。”
龙雨晴的视线,落在了餐桌上。
那里,还放着一碗白米饭。
是她为自己盛的,一口未动。
那是她准备在收拾完一切后,果腹的晚餐。
她的声音,顿了顿。
“第三……”
她正要说出那条,为自己,也为所有人立下的,关于“欲望”的规矩。
就在这时。
一个平淡的,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从客厅里传了出来。
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钢针,精准地刺入她的耳膜。
也穿透了手机的听筒,刺进了电话那头,龙战国的耳朵里。
“那碗饭。”
“倒了。”
轰!
龙雨晴的脑子,炸了。
一片空白。
她整个人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瞬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碗饭……倒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餐桌上,那碗还散发着温热香气的白米饭。
那是……她为自己准备的。
昨天。
他让她吃那碗他一口未动的“剩饭”。
那是羞辱。
也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
是神明允许一个仆人,分享他餐桌上的残羹。
而今天。
她连吃一碗自己盛的、干净的白米饭的资格,都没有了。
为什么?
因为,她不再是那个只需要做好家务的卑微仆人。
她成了替神明向凡间传达旨意的,“神使”。
神使,怎么能和凡人一样,食五谷杂粮?
神使,又怎么配和神明,在同一张餐桌上进食?
这已经不是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