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脚步渐渐走进,校园里的桂花散发出沁人的香味,学校两旁的银杏落了果实,校外的老人没事就拎着袋子到银杏树下找寻遗落的果实,我有时也会驻足,找寻一阵,拿起一两个椭圆的银杏果,放在鼻翼前嗅闻它的淡淡的奶腥味,然后随意地丢在草丛中,下次走过时会特意停下脚步,看看那果实是否还在。
我叫许安然,安然自在的安然。
学校的阅览室内,稀稀落落地坐着三两个人,我拿了阅书牌,从书架上拿下《小说月报》,在一个方桌前坐下,翻到《小说月报》第五十三页,继续看一篇叫《情人*守》的文章。
放在方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我拿起手机,径直走到阅览室外面,电话里传来王叔叔急切的声音:“安然啊,你爷爷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现在正在医院,你快过来……”
如若五雷轰顶,我听得呆若木鸡,急急忙忙打的赶到医院,病床上,爷爷还穿着工地上灰蒙蒙的制服,嘴角歪扭着,痛苦地呻吟,我泪突然就下来了,抓着旁边干站着的医生大喊:“快治疗啊!为什么不抓紧治疗?!”
王叔叔过来拉住我,低声说:“你爷爷伤得很重,医生说光是住院费就要三万!”
我一下子蒙了,三万!这对我来说可是天文数字!我一个月的生活费省吃俭用也只要四百,我到哪里去筹到三万,更何况这只是住院费!
一旁的女护士,见我面露难色,穿着简朴,鄙夷地说:“没钱治疗什么啊!真是的!医院又不是救济会!”
我的泪落得更大,不是因为被嘲笑而难受,只是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连爷爷的医疗费都付不起,爷爷一大把年纪,本该享受天伦之乐,为了生计却还要做着工地上的体力活,我说过,等将来赚钱了要让爷爷住大房子,吃好穿好,还要带他去市中心的公园里走走,可现在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爷爷痛苦,我一下子扑到爷爷床头大哭道:“爷爷!我对不起你!爷爷!我对不起你……”
医生见我哭的伤心,起了恻隐之心,说道:“你快去筹钱吧!我们先保住你爷爷的性命,进一步治疗等你拿钱来再说。”
说着走来两名护士把爷爷推进了手术室,我愣愣地看着爷爷进了手术室,瘫软的跌坐在过道的长椅上,王叔叔走过来,尴尬地解释说:“安然啊,叔叔还要去上班,工地上少不了工人,叔叔先走了,你不要太难过啊!”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我可以指望谁呢?只有我自己,只有我自己可以帮我爷爷,不要怪别人,张洁说,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耕耘的土地。
我用手背三下两下擦干了手上的泪,奔出医院,一路狂奔,任凭秋风刮过我冰冷的脸颊,无视路人惊异的眼神,我狂奔,只有狂奔,来时打的已经花了很多钱,现在就连坐公交车都是奢侈,我跑的气喘吁吁,我知道自己不可以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再次跑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转过一个熟悉的路口,在一个路口边有一个卖凉皮的摊车,摊车前冷冷清清,我喘着粗气走过去,对着摊车后裹着黄头巾妇女喊道:“妈!”
母亲不情愿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又撇过脸冷冷说:“做什么?”
“妈,爷爷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现在在医院里,要三万块住院费!”
“我没有。”母亲说得决绝。
我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可我仍然没有死心,委屈地说:“妈,你和爸爸也好一场,爷爷也是你的爸爸啊,现在病危了,你有多少钱就出多少钱,你们离婚的时候,我上大学的零花钱都是我自己打工赚的,你没有出一分,你就当是把零花钱拿出来给爷爷治病吧!妈!”
母亲瘦小的头颅咕噜咕噜地转着,她伸出五指来,拿出砍价的气势说:“你知道我一天基本花销有多大吗?水电费,电话费,还要换煤气,家里抽水桶坏了,到现在都没钱修,这些钱都你出吗?”
我气地哭道:“爸活着的时候不曾亏待过你,现在爷爷病了,你见死不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人!”
不说还行,一说母亲急了,叫嚷道:“我嫁给他是他八辈子的福气!要不是我来到他家帮衬他!他还不知道在哪里卖红薯呢!他倒好,一了百了,把什么都往我身上推,我在这站了半天,一个买凉皮的都没有!我容易嘛我?我的钱也是辛辛苦苦赚的,凭什么拿出来给一个老不死的治病啊!谁让他不长眼啊!摔下来怨谁?怨我吗?”
母亲很悲凉地把话题转到了自己艰苦的生活上,可我的爷爷现在正病重躺在病床上!如果没有钱付医药费,医院就会停止救助治疗啊!天,我该怎么办?
我讷讷地一脸迷茫向另一个拐角走去,母亲还在数落生活对她的不公,她试图拉住我继续听她的诉苦,可我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东临寺的建筑工地,这里是爷爷工作的地方,爷爷因公受伤,工地上理该有所赔偿,可是工地领导不但没有支付部分费用,甚至连看望都没有看望,这是救助爷爷的唯一希望,我一定要讨个说法。
王叔叔撇眼看见了我,放下手中的铲子,跑过来问我说:“安然啊,你来做什么?”
“王叔叔,我来索要爷爷因公受伤的赔偿金,求你带我去见工地上的领导。”
王叔叔低声说:“安然啊,你快回去吧,没用的,这些头头是不会理你的,每年工地上都会出事故,他们冷血啊从来不管啊!”
我哀求道:“王叔叔,这是我爷爷活命的唯一出路,求求你帮帮我。”
王叔叔艰难地点了下头,带我去见了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我向他说明来意,他敲着手中的指甲钳,斜眼看了我一下,冷哼道:“那个从脚手架上摔下来的就是你爷爷?他那么大年纪了,我们这里能收容他,给他一份工资,一份饭吃,还不是看在他无依无靠的份上,当初我们就说好的,出了事一切后果自己承担,他摔下来的时候撞坏了一台机器,我还没找他索赔,你倒是来找我要钱?”
他说的没错,像爷爷这么大的年纪,本来是没有工地会要他做工的,可是现在爷爷有瘫痪的危险,这个胖子居然在计较撞坏的一台机器?!
胖子放下翘在桌子上的腿,走过来安抚道:“良心嘛!我们还是有的,你这种情况我见多了,这里是两千块钱,你拿去,就当是工地上的慰问金,按理说是一分也没有的,这已经是额外破例了。”
我看着那胖子脸上的横肉真想一拳打上去,两千块钱,你打发狗啊!两千块怎么够垫付三万块钱的住院费!良心被狗吃了,丧尽天良的家伙,见死不救的混蛋!
我接过胖子手中的两千块,狠狠地朝他脸上砸去,骂道:“留给小老婆买卫生巾吧!”
说完,转身大步悲凉地离开,只听身后传来破口大骂声,臭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