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凉风渐起,萧子寒送我回房,他认真地帮我掖被角,小心地避开我左肩膀的伤。
“这是什么?”
萧子寒拿起床头柜上一副裱装好的油画问。
我看了一眼那张我的半身像说:“哦,心怡以前帮我画的,今天早上她才带来,刚刚请人框定好,怎么样,画得不错吧!”
萧子寒不置可否,目光紧盯着那幅画。
“怎么了?”
“没什么,画得很好”萧子寒停了停,露出深思的表情,“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了?”我不解,只是一张肖像画而已。
“不清楚,感觉……有点奇怪。”
我笑道:“子寒,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感性了,直觉思维可是女性的专利哦!”
萧子寒笑着回说,“大概从遇见你开始。”
我低下眼角不语。
“帮你挂起来吧,挂那里?”
“就挂在床对面吧,”我右手指着前方说,“这样我每天一睁开眼就可以看见美化了的自己,心情一定会很愉快,说不定会越长越漂亮呢。”
萧子寒笑了笑帮我把油画挂好,调整到最佳的位置。
不得不感叹,顾心怡的绘画功底确实好到没话说,从我这个位置看去,墙上的油画有着用家能单反相机拍出来的高清晰效果,并且我觉得画中人实打实的比我本人漂亮很多倍。
“不打扰你了。”
“恩,byenow”
“出去时,我帮你关灯。”
“好。”
萧子寒离开时伸手按下了在门边的吊灯开关。
我闭上眼,在一切光与影都退去,一切声音都逝去之后,眼前挥之不去的却是那在庭院里看到的一幕,楚成皓和顾心怡拥吻的身影,然后熄灯……
我不自觉地回想起我和楚成皓的过往,第一次在红磨坊的贵宾房,之后,在他的郊区别墅,在高尔夫球场的客房,在厨房,在我破旧的公寓床上……这些地方都留下过我们欢爱的痕迹……他炙热撩人的身体,他强有力的进攻和防守裹挟着野兽般的雄性荷尔蒙……以及他脸部刚毅俊朗的轮廓,他的深吻,他的低吼……,这一切都历历在目,是我不忍也不能忘记的床第之欢。
然而,对于楚成皓而言,或许这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情景从来都没有在他的脑际中停留过。
我想起了《情人*守》里的一句话,‘男人zuo爱,无非是借助女人这个枪体,射出自己的子弹。至于发红的枪膛和枪口缕缕不绝的蓝烟,那是需要女人这把枪自己克服的技术问题。美国西部片里的牛仔,那个不是在片尾射光枪内的子弹后,得意地吹一下枪口蓝烟,将枪弃之身后而去的’。
楚成皓,你不知道,你留给我的不光是技术问题,还有比这更让人蚀骨销魂的心理问题,我可以敷衍技术问题,却躲闪不过心理问题,楚成皓,我想你,从心灵到肉体……
哎,我哀叹一声,想让内心的无奈和醋意从胸腔中飘出一点儿。
撇过头,想换一种姿势睡觉。却在睁开眼的一瞬间,毛骨悚然,起身失声惊骇大叫!!
“啊……啊!!!”
对面墙上的那幅肖像画!那幅画有我半身像的油画!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的荧光!横撇竖捺,荧光围绕着精致的笔体!在黑暗中闪现一个炫目的大字:死!!!
那个字就像一双冰冷的眼睛,穿透黑暗直视着我!渗入我的肌肤,直达我的心脏!
油画中我的笑容,在这个字的荧光下显得异常恐怖和瘆人!
“啊……”我捂着脑袋大叫,左肩膀的伤口由于起身时动作过于猛烈,裂开了一道新的口子,鲜血一点一点渗出,顺着衣服的纹理滴落到被单上……
我没想到,第一个冲进来的居然是楚成皓。
他进门前按下了门口吊灯的按钮,房间里恢复了光亮,不见了!那个字不见了!
油画里依然是我的笑脸!如沐三月的阳光,比我本人更俏丽的美……
“怎么了?”楚成皓问我。
我没有回答,两眼惊恐地地盯着墙上的那幅画。
我听到楚成皓的声音:“快去叫劳拉!”
我意识到楚成皓正在追寻着我的视线望去,我立马条件反射地收回视线。
我心有余悸,望向楚成皓,他半裸着胸膛,只披了一件单衣就跑了出来。如果不是他身上散发的顾心怡的味道,我真的很想扑进他的胸膛,狠狠地啜泣一番。
其他人也陆续来到我的房间。
楚成皓再次问我:“发生了什么?”我想开口,眼眸却瞥见他左脸颊下一串娇嫩的口红印记,异常夺目。
我咽了口口水,低头避开他的眼:“没什么,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楚凌菲摆着一张冰冷的面孔,埋怨道:“大半夜的,还不让人消停,做个噩梦还兴师动众!你以为玄明山庄的人都围着你转?”
说罢,转身离开。
直到劳拉睡眼惺忪衣冠不整地来为我处理伤口,我才感到枪伤重新迸发的疼痛,我抱歉地对劳拉说:“劳拉,对不起,扰了你的清梦。”劳拉笑着摇头。
我瞥见半躲在门框后站着的顾心怡,玉葱般的十指扳着门栏,脸上罕见地没有表情,我反常地觉得她异常真实,眼眸像极了两潭深泉,深不见底,我直视着她,想从她的脸上得到答案,是你吗?是你在油画上动的手脚吗?
我放弃了得到答案的企图,我忘记了她是最热门的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候选人。
她交错开我的眼神,轻柔地唤一句,“成皓,我冷。”她只穿一件粉红色的吊带蕾丝睡裙。
楚成皓和萧子寒这两个一见面就有互掐趋势的男子,此刻安安静静地看着我,他们对我的企图正如我对顾心怡的一样,区别在于,我做的是选择题,他们做的是解答题。
“我没事,你们回去吧。”
两个人都没有动,我知道,要想轻易地打发他们是不可能的,但我不想道出实情,我想单独找幕后者商谈,不希望把影响扩大。
劳拉无意中替我解了围,“男士们,我现在要为女士检查伤口,请你们回避一下,OK?”
两人这才犹豫地离开,聪明如此二人,我怕瞒不了多久。
劳拉走时我告诉她:“请不要关灯。”
灯整整亮了一夜,我害怕油画里隐藏的那个荧光字,更害怕那个字背后的故事。
床头的黄色海芋已经枯萎,无力地垂着脑袋。当情谊遇上爱情,一切还是逃不过宿命的捉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