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靳使的是剑,连常用的是长枪。
按说长枪是占了优势的,然而连常眨眼间刺出的十余下,竟无一下近得了连靳的身。
连靳手中那柄剑像有生命一般,轻轻松松一挡,便躲开他每一次攻击。
几招下来,连常已汗如雨下,平静如波的脸庞也染上了几分怒意。
他咬着牙大喝一声,枪尖萦绕着一圈黑雾一般的煞气,直直朝连靳刺去。
连靳立在原处,连表情都未曾动摇半分。
他甚至还能分神嘲讽,“一连十日,你未曾赢过本君一次,只将本君拦在魔神殿外,便是耗尽了心力,此时竟还不肯放弃。”
连常丝毫未受他干扰,长枪顷刻间便逼近了他。
连靳嘲弄一笑,手腕微动,长剑一挑,连常的长枪,便飞了出去。
下一瞬,那柄散发着寒光的剑,抵住了连常的脖子。
原本瑟缩在床边的连胜爬起来,擦了擦满脸的泪花,高喊道:“你放开我哥哥!”
“要本君放过他,可以。”连靳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把本君的东西还回来。”
连胜愣了一下,“我这里,没有战神大人的东西。”
浦阳努力从他手心里挣出来,心虚地小声嗫喏:“小团子,他说的,是我。”
“樱樱?”连胜瞪大了一双眼睛,双颊鼓鼓,怒道,“堂堂战神大人,何故非要执着于一个小小的樱桃精,战神大人若想要什么果子泡酒,我,我可以帮忙准备,但,但是樱樱,我说什么也不能交给战神大人!”
“胜儿,你还不明白?”被抵住了脖子,命悬一线的连常煞白了一张脸,冷哼一声,“什么樱桃精樱樱,从头到尾都是战神大人身边的狗罢了。”
连靳手腕微微转动间,长剑锋利的剑锋割破了连常略微泛着青紫色的血管,粘稠的血液顺着脖颈流下,隐没在玄色的衣领之中。
“竟敢如此出言不逊。”他剑眉蹙起,满目森冷怒意,“区区一个魔界少主,你莫非以为,本君不敢杀你不成。”
连常表情未变,淡淡道:“战神要杀便杀,何须多言。”
“不要!”连胜奶声奶气地高喊一声,“战神大人,你不要杀我哥哥,我把樱桃还给你便是了。”
说着,连胜摊开了手掌。
浦阳心里头盘算着待会儿如何保下小肉团性命,任由身体缓缓飘了起来。
出于骗了小朋友的罪恶感,她没敢回头看小肉团的表情。
直至升至连常身边,她隐约听见,他轻轻笑了一声。
嗯???
被剑抵住了脖子,随时有可能一命呜呼的反派…笑了一下。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浦阳自带的炮灰雷达在疯狂发警报。
然而,警报还是来得晚了些。
那声轻笑过后,她仿佛被整个丢进了烈火之中,强烈的灼烧感将她彻底包围,独独剩下意识还是清醒的。
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睁开正在灼灼燃烧的眼睛,可眼珠上仍然蒙着一层热浪滔天的黑雾。
她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人身,此刻正像只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一般,软绵绵地往下落。
迷蒙的黑雾中,一道赤红色的身影靠近了她,紧接着,一只隔着衣裳也能感受到凉意的手,扶住了她软软倒下去的身子,带着她平稳落在了地面。
那只寒凉如冰的手,本应可以缓解她满身烈火灼烧的痛意,可是没有,不止没有缓解,被接触到的皮肤反而还更痛,痛得好像有人在用刀剐她的肉。
纵使努力咬紧牙关,痛苦的呻吟声还是溢了出来。
她下意识挣开了那只手。
“你对她做了什么!”
连靳的声音像一柄尖锐的刀,直直刺透了她的耳膜,疼得她捂紧耳朵,尖叫出声。
“我劝战神大人还是莫要有多余的动作,更不要发出声音,这小樱桃区区一个凡人,受不得你那威压。”
浦阳疼得满地打滚,她已经快要丧失理智了,若能直接疼晕过去也好,偏偏神智越来越清醒。
她忍着疼痛试图思考。
这几日来,她安安分分做一颗樱桃,不止没有吃过任何可疑的东西,就连魔神殿的一口水,她都没有喝过。
唯一值得怀疑的,只剩下那日连常给她用的丹药。
浦阳抬起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拉住了连靳的衣角,“师,师傅,他给我,用了一颗…丹药…咳,咳咳…”
每说出一个字,喉咙的灼烧感便更强烈一番,好不容易说完这一句,喉咙火辣得像被滚油浇过,又疼又呛,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着咳着,喉头划过一阵阵热流。
浦阳吐了一口血,又吐了一口血,再吐了一口血,连续吐了不知道多少口血以后,她觉得自己这次就算能侥幸保下一条小命,也少不得要贫血了。
若还能有机会回瑶山,她定要多吃点猪血猪肝一类的,好好补补。
但是,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恐怕也很难实现了。
她很有可能会死。
这倒不是让她最崩溃的。
她最崩溃的是,一连串吐了这么多血,她竟依然坚挺着,没能如愿以偿地晕过去。
这一刻,她深深觉得,就算是让她直接死一死,也好过这样小火慢煎的痛苦。
想不到啊想不到,连常看着清淡如水的一个魔,心思居然如此歹毒。
连靳与连常继续无声地僵持着。
浦阳躺在地上独自煎熬着。
疼得手蹬脚刨之际,她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白莹莹的光点。
她以为是疼花了眼,本没打算理会,谁想到那光点不停晃来晃去,晃得她格外烦躁,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抓了过去。
意料之外地,还真的抓到了一个手感软绵绵的东西。
然而等她张开手,试图看清那光点真面目时,手心又空空如也。
果然还是疼花了眼。
浦阳哀呼一声,继续痛苦地满地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