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颜兮睁开眼睛,入目便是破破烂烂的木屋顶。
短暂的茫然过后,昏迷之前的记忆逐渐苏醒,她想起自己是在去安乐村时,被那连长老捉住了。
莫颜兮闭了闭眼睛,再张开双目时,满眼都是强压不下的愤恨。
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筹谋许久,竟还是功亏一篑。
冯梓于修行上算得上勤勉,每日都会勤加练习。
她便费尽心思给她下了咒让她昏睡,再趁她昏睡,给她那在秘境中得来的雨落笛施咒,只等她第二日醒来,一无所知的去用雨落笛时,就可以,就可以…
“啊!”
莫颜兮猛地抱住头,失控地尖叫起来。
明明,明明她已经趁那该死的冯梓不备时,做好了所有准备。
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头很痛,锥心的疼痛化作丝线,将她紧紧缠绕其中,勒得她快要炸开来。
恍惚间,脑海中浮现出一名少女的脸。
愚蠢的,迟钝的,可恨的…
“浦…阳…浦…阳…”
从嗓子眼里挤出的干哑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个名字。
都怪她,这一切全都怪她!
若不是她半夜摸进冯梓房间,去偷那笛子,又恰好被穆伽真人撞见,施咒的事情怎么会败露。
施咒的事情若没有败露,她何需去安乐村,不去安乐村,便不会被抓住…
还有捉住她的人,是那浦阳的师傅。
这师徒二人,都该死…该死!
莫颜兮用力咬紧嘴唇,鲜血很快顺着齿痕流出。
浦阳,何其虚伪的一个人。
她明明也害过冯梓,她明明也嚣张跋扈,却在惹了梁师兄厌烦后,心机深沉地装出一副天真不谙世事的模样,去骗所有人。
滔天的恨意像一张细密的网,网住了她整个人,恨得她咬牙切齿,恨得她想要立刻将所有害她失败之人拆吃入腹。
莫颜兮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疯了一样砸烂小木屋里仅有的一张桌子,几条凳子,似乎只有这样癫狂的破坏,才能暂缓她压得她透不过气来的恨。
“嘻嘻嘻…嘻嘻嘻…”
正砸得起劲,一阵笑声倏地传来。
莫颜兮扔了手中的碎木块,猛地直起身子,警惕地四处打量,斥道:“谁!”
四周没有半个人影,可那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笑声却未曾停下。
这声音听起来是个女子,笑声清脆如铃,只是在这样诡异的情形下,纵使天籁一般的笑声,也叫人毛骨悚然。
莫颜兮挥舞着手臂试图在空无一物的木屋内抓住些什么,“何方妖物,竟敢来我玄天派作乱!”
那女子笑得更大声了些,莫颜兮怒道:“你笑什么!”
笑了半晌,似是终于笑够了。
“你问我笑什么?”她停下来,状似遗憾地轻叹一口气,“我自然是笑你可怜而不自知啊。”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清楚吗,嘻嘻…”她又笑了一声。
一道夹杂着凉意的触感划过莫颜兮脸侧,激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尖叫出声,“你不要碰我!”
“好好好,我不碰你。”那女子的声音柔得像在哄孩子,她继续道:“你真是个可怜人啊,事到如今还能说出‘我玄天派’这几个字来,真是引人发笑,嘻嘻…”
那女子学着莫颜兮的语气,满是嘲讽,说着说着,她又笑起来。
她笑得莫颜兮愈发烦躁,“我是玄天派弟子,如何不能说‘我玄天派’!”
“你现在的确还能算是玄天派弟子。”那女子语气含笑,“不过很快,你就不是了。”
莫颜兮一怔,反驳道:“胡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玄天派!”
“哎,傻孩子。”女子叹息道,“妄你对玄天派一片忠心,可惜啊,玄天派怕是留不得你。”
“你这妖物休要在此挑拨!”
“我挑拨?哈哈哈…”
那女子突然放声大笑,直笑到莫颜兮烦躁地对着空气踢踢打打,她才停下来。
“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那女子语气惋惜,“没想到,竟是如此蠢材。”
“你…”
不等莫颜兮开口,她又打断,“就让我来提醒提醒你,你施咒坑害同门,施得,还是让人筋脉寸断,稍不留意便会丧命的咒。”
“你胡说!”莫颜兮有一瞬间的慌乱,“那咒明明只会废掉她至今为止的修为,她只要重新修炼就好了,根本不会筋脉寸断,更不会死。”
“我是不是胡说,你待会儿自然就知道了。”那女子浑不在意道,“不光如此,你还追去安乐村,杀掉了那教你咒术之人,做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你以为你还能留在玄天派里?”
莫颜兮拼命摇头,“不,不是的,我只是,只是想请她不要将此事说出来,谁知道她,她一见到我,便拼了命地往外跑,说要去找我师兄保护,我不得已,不得已才…”
说到此处,莫颜兮倏地抬起头来,对着空无一物的木屋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是不得已的!谁叫她要逃跑,这都要怪她自己!”
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一句,她便脱了力地跪坐在地,瞳孔控制不住地急剧收缩,连呼吸都跟着粗重起来。
“不是的,我不是那样的,我爹是玄天派掌门,我不会被赶出去的,不会的,不会的…”
她颤抖着嘴唇一遍遍重复,也不知是说给那女子听,还是在安慰自己。
“嘻嘻嘻…”那女子笑了几声,“罢了罢了,玄天派那几个老头要来了,今日便说到这里吧,改日你无处可去,可去魔族找我,我可以大发慈悲,收留你一二。”
莫颜兮倏地抬起头,怒道:“你做梦!我绝不会去魔族!”
等了半晌,寂静一片的木屋中,只能听到她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那名莫名其妙的女子,显然已经走了。
一番折腾下来,莫颜兮彻底脱了力,冷汗浸湿了她的额发,湿哒哒地黏在脸上,她也顾不上去整理一下。
强撑着身子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回到整个木屋里唯一还算完好的木床上,疲倦地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