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热热闹闹”的断崖上方,瞬间寂静下来。
连靳在“惨剧”发生的刹那,其实以极快的速度走了过来,尝试救场。
然而因为他一直站在稍远的位置看戏,“惨剧”发生的速度又太快,他没能赶得上,眼睁睁看着那两个人像两颗炮弹一般落入水中。
连靳面色青红交错地盯着断崖看了一会,当机立断,抬步便要跃下断崖。
梁钧与严霜具是大骇,顾不上长幼尊卑,都想上手拉他,但梁钧怀中还抱了个冯梓,自然腾不出手。
严霜拉住了他,急得脸都变了颜色,“连长老,莫要冲动啊!”
连靳指了指断崖下,言简意赅道:“这湖泊底下有传送阵法。”
两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下去,果然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按理来说,一般人坠湖,定然是要不断挣扎的,挣扎过程中少不得要扑腾出许多水花来。
然而断崖下的那汪湖泊,竟像是直接将两人吞没了一般,依然平静无波。
梁钧喃喃自语道:“莫非出口,其实正是在这下面。”
严霜观察几眼,谨慎道:“这密道险境重重,难保这湖泊中,是不是也有些…”
他大约想说这湖泊中有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妖兽,在浦阳和南岳太子掉落的瞬间,已将两人吞吃入腹。
话至一半,连靳目光中的冰渣纷纷朝他刺来。
严霜连忙悬崖勒马,隐晦地道:“总之,还是小心为妙。”
连靳嗤笑道:“你若想做个缩头乌龟,尽管去做。”他的目光转向一旁呆滞的梁钧,“只是某个害他们坠落之人,不知是否也要作壁上观。”
这话说得含沙射影,梁钧脸色更白了一些。
连靳不再理会两人,毫不费力地甩开严霜,长腿一迈,直直跃下断崖,一袭红衣转瞬便消失在湖泊中。
那汪湖泊,在将他整个吞没后,重新恢复了平静,水花也未曾激起半分。
梁钧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严霜轻拍他的肩膀,正欲开口相劝,便见他倏地转过身来,坚定道:“严师兄,是我不够稳重,浦阳师妹和南岳太子坠落与我拖不了干系,我不能在这里干等,冯师妹便交给你了!”
严霜额心跳了跳,没有伸手接过冯梓。
他微垂着头,面容隐在晦暗的光线里看不真切,只能通过他起伏剧烈的胸膛,判断出他的纠结。
梁钧又叫了他一声:“严师兄!”
面色几经明暗后,他阖眸,长长舒了一口气,似要吐出心中郁结之气,旋即睁开眼睛,温声道:“梁师弟,你我虽非师从同一人,但你修行刻苦,心性与实力俱佳,门内弟子闲暇时聊天时常谈起你,冯师妹心悦于你之事,我也略有耳闻。”
梁钧怔然,似乎并不理解他为何突然谈起此事,“严师兄,这…”
严霜摆摆手,“我不能接受梁师弟的托付。”
梁钧急道:“为何?”
“因为我也要同去。”
严霜指指断崖下方,笑道,“下方可能是一片光明的出路,也有可能是艰难万分的险境,我知道,你担心冯师妹的安危,然而我认为,冯师妹并非贪生怕死之徒,况且若能与心爱之人一同,便是龙潭虎穴,也不惧一闯。”
“可…”
梁钧刚要开口,便被严霜打断道:“梁师弟,心仪之人,要自己保护才行。”
梁钧苍白的面色浮现出一丝红晕,仓促辩了一句:“严师兄误会了,我与冯师妹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虽嘴上否认,但严霜一番话显然也是说动了他。
梁钧改抱为背,将方才施过清尘术,变得整洁的衣摆撕成一长条,充当绳索,把晕得浑身瘫软的冯梓牢牢绑在身上,又在她头上罩了一个可供水下呼吸的透明球。
一切准备就绪,梁钧与严霜对视一眼,双双抬步,朝着空无一物的断崖处,毫不犹豫地迈了下去。
聚集了六人的断崖边,空空如也,只余一片黑暗与寂静。
……
南岳皇城外,临近南疆的村落旁,有一处少有人至的枯林。
恰逢正午,刺目的阳光穿过根根枯枝,照耀在林中一处河流上,映出粼粼波光。
往日里流动平缓的河流倏地剧烈波动起来,宛如有什么东西要破水而出一般。
偶有停留在枯枝上的几只鸟儿,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那波动中心。
看着看着,一颗湿漉漉的脑袋倏地破水而出,将枯枝上的鸟儿惊得叽叽喳喳飞远,再不敢靠近。
云逸彬抹了一把挡在眼前遮挡视线的头发,费力地拖动两下胳膊,又从水中提出一颗与他一样湿漉漉的脑袋。
他帮那人也拨了拨满脸乱发,露出一张白皙的脸颊,正是不幸被他连累落水的浦阳。
浦阳双目紧闭,晕得十分彻底。
他左手划水,右手还要拖着夹在臂弯下的浦阳,速度不免慢了许多,划了许久,终于赶着脱力之前,勉强将人拉上了岸。
云逸彬小腿依然泡在河水中,却顾不上提上来,仰面瘫倒在满是碎石的岸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还不忘对着昏睡中的浦阳小声抱怨道:“我真想不到,一个女孩子,能重成你这个样子!太过分了,你回去可少吃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