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汉奸中，有一些是懂日语的。刚刚听完两人的陈词，也是议论纷纷。
“这俩人说的，和一早咱们听说的不一样啊！”
“那不正常嘛。陆平川和那帮人不是一个路子的。想办他也正常。”
“快点办了那个混蛋吧。他坑了我多少钱啊！”
“兄弟，话不能这么说。再咋说，陆平川也跟咱们一样是满洲国人。他一个亲日典型都这么随随便便被办了，那咱们这些普通人，人家还不是说杀就杀，连证据都不用？”
“确实是……”
“金元友不可能有问题。”西村的措辞尽量保持中立态度，“金元友之前不仅帮咱们抓住抗联匪首康月，更是帮咱们摸清抗联底细，制定的清剿计划。”
“可康月到最后也是啥都没招，还自杀成功。谁知道这是不是苦肉计呢？”木村说话了。
“再说清剿计划，早就泄密了。到现在咱们也没抓住泄密的人。”木村在一边悠悠说道，“别忘了，清剿计划最后是连抗联的毛儿都没伤到。那谁又知道，制定清剿计划的那些基础情报是不是真实的？”
为了拉拢人心，木村特意用中国话反驳西村。
秦彦已经被木村气炸了。木村这淡淡一席话，不仅把陆平川的匪谍嫌疑摘个干净，还打算给金元友扣上抗联卧底的帽子。最重要的是，他几句话就把冈村系在清剿抗联上的功绩一笔抹杀。真是好算计啊！
“木村将军。我还有疑问。”西村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是金元友在说谎，那他为什么要栽赃陆平川？既然知道自己暴露了，为什么还要回哈尔滨？”
李万山见西村还在妄图为金元友翻案，心中愤恨。
如果金元友被证实是好人了，那自己算什么？当时在边境，只有三方。如果金元友是忠臣，那开第一枪的是谁？不就是自己了嘛。可要是自己开的第一枪，那自己的目的是啥？总不能说枪走火吧？
想到这，李万山突然感觉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寒意。
不行，不能让他们翻案。金元友必须是抗联！
“我听抗联那边说，金元友在哈尔滨还有任务。难道，这个任务就是刺杀矶村少将？”李万山连忙说道。
秦彦三郎看事情越变越离谱，眼都急红了，“陆平川疑点太多。要我说，就和金元友一样，干脆就直接杀了，省得漏网。”
看着在场汉奸们那些怨毒的眼神，西村心中暗骂白痴。
要不是你非要当着这群人的面问话，事情何至于到如此境地？
当时刚抓陆平川时，杀了也就杀了。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没有证据枉杀陆平川，让这帮汉奸怎么想？这不是往东条系那边推人嘛。
木村微笑地看着秦彦三郎，心中一定。
饭村穣说的没错，这就是个草包庸才。
“大家肃静一下。”木村此时以执掌大局的姿态站出来说话。
“陆平川的事，我很重视。他是我的小兄弟，但我绝不会包庇他。因为我相信他的为人。”
木村边说，边走向二楼，所有人的眼睛都随着他移动。
“我这个小兄弟平时是胡闹了些，但面对大是大非，他绝对有自己的底线。这也就是我相信他的原因。现在他身陷囹圄，冤枉也罢，罪有应得也罢，都不是咱们能定的事。”
木村走到二楼平台上，站在廊栏边，俯视着所有人，包括秦彦和西村，“我这个小兄弟现在需要什么？他不需要咱们的怜悯。他需要的，是一场公正的审判！
“我决定，明天召开公审大会。我们所有人都是见证人。我们会有法官，会有律师。我们会给他一个公正的裁决。
“不仅是陆平川。未来的你们，还有我，如果遇到含冤受屈，也会有公正的审判，会有一个公正的裁决。
“大日本帝国，是一个公正的，开明的帝国。我们不会委屈每一位国民，不会冤枉任何一位亲日人士！”
“好！”人群中，岳满金带头叫好鼓掌。在他的带领下，一楼大厅中掌声雷动，叫好不绝。
姜是老的辣！木村抓住秦彦的破绽，瞬间翻盘，掌握主动。
此时，主持审理陆平川的权力已经更迭。
冈村系，完败。
冉婷薇是公审的那天早上才见到陆平川的。
看着躺在担架上的小嘎儿，冉婷薇想要过去，却被几名宪兵死死拉住。
木村带着渡边走过，冷冷看着那几名宪兵，“松手。”
宪兵见将军说话了，也只能松手放人。
木村带着冉婷薇来到担架旁，“放心。我相信你的忠诚。我会给你机会申辩的。”
笑着拍拍陆平川的胸口，木村转身离开，留下冉婷薇和他说话。
“小嘎儿……”
看着此时躺在担架上的陆平川脸色煞白，带着淤青和血痂，新换的白衬衣上也隐隐透出里面的红色，冉婷薇已经泣不成声。
“哭啥，我没事。”陆平川笑着拉着她的手，“记得我跟你说的话。过两天就过年了，咱们还得赶回你老家，去看咱爹娘呢。”
冉婷薇笑了，又哭了。她真没想到小嘎儿如此坚强。
她俯下身，轻轻一吻在他额头，“你是我的英雄。”
担架走了，冉婷薇满脸泪水，心中一遍遍练习着自己的台词。
这是很早以前小嘎儿就已经准备好的，他早就预见有这一遭了。
冉婷薇心中早已满是崇拜。
欢迎会会场已经被布置成西方法庭的样子。
原本昨天木村就已经下令，所有人在登记后都可以离开。但没走几个人。兔死狐悲啊！大家都很关心陆平川的下场。
如果是罪有应得也就罢了。可要是无罪被杀，那自己也得尽早布置好后路。
早上8点，法官走进法庭，坐在最高中间位置。
这个法官据说是司法部次长伊藤正夫推荐的满洲国人，顾商羽。他说，这样才能凸显公正。
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伊藤和顾商羽，都是陆平川的老铁。木村这样安排也是偏心呢。
在证人席上，陆平川发现了李万山。他已经猜到，李万山就是金鹏留给自己的后手变数。
看来，自己还是要好好利用这个后手。
“肃静！”顾商羽坐在法官位置上，敲响法槌。
会场中的嘈杂渐渐消失。
“今天，公开审理陆平川涉嫌抗联谍报人员一案。我是今天的主审法官，顾商羽……”顾商羽熟练地推动着审判程序，“由于陆平川要求自辩，所以法庭没有给他安排律师……”
其实，是没人敢给陆平川当律师。不过这也正合他意。
“下面请被告陆平川阐述事实。”顾商羽得到的指示，是尽可能让陆平川说话，控制攻击他的言论。所以，顾商羽没有完全按着审理程序走。
陆平川艰难地从担架上站起来，剧烈的运动让他身上的伤口再次崩开，鲜血直接染红他刚刚换上的白色衬衣。
冉婷薇强忍着没有大叫着冲过去。她在内心告诫自己，今天是小嘎儿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自己千万要控制住，别给他找麻烦。
陆平川缓缓走到法庭中央。脸上的微笑带着伤口的蠕动，显得狰狞恐怖。
“感谢法官大人。”尽管他已经尽量大声说话，可依旧底气不足。
“等一下。”顾商羽说完，看向木村，“可不可以给他一个扩音器？”
见木村点头，顾商羽连忙让人拿过早已调试好的麦克风，还有一张椅子。
“大家好，我叫陆平川……”陆平川开始自辩，开始他的绝地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