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在今晚保住的第三条人命，就是金鹏。
确实是老天赏脸。用老钱的话说，他能活过来就是奇迹。
首先是子弹并没有打穿肺叶，而是恰好卡在肋骨上。其实，这和子弹有很大关系。子弹已经被磨去少半弹头，根本就是平头弹。
陆平川也记起来，当时那人朝自己和金鹏开枪时，都是用的左手枪，而杀警察时，用的右手枪。
合着，等以后见面，不仅不能杀他还得说谢谢？
其次就是及时吃了消炎药，所以伤口并未感染。
但也确实命悬一线。第一就是失血过多。幸好老钱他们早有准备，带过来几个血包，总算是顶过来了。
第二就是拖延时间过长，假死药让心脏跳动过缓，甚至在一开始还有停跳的情况出现。这对金鹏内脏器官损伤还是很大的。
不过和命相比，这些都不是问题。人活过来，比什么都强。
看着金鹏已经恢复呼吸，正在沉睡，陆平川长出一口气，该算账了。
“为什么没有提前预警？”陆平川冷着脸问道。
“我们也没提前得到消息。”冉婷薇不等老钱张嘴，就主动说道。
看着冉婷薇焦急的样子，老钱连连摇头。这丫头，一看见陆平川就把自己嘱咐的话扔脑袋后头了。
本来之前等陆平川时，他特地嘱咐冉婷薇，“一会儿陆平川如果问到和这次刺杀行动相关的事时，你啥都别说，我来说。”
老钱的意思是，有责任自己担就得了。当时还不知道金鹏最终是死是活呢。万一牺牲了呢？冉婷薇自己往外跳，那不得让人家恨一辈子啊？那以后还咋说话拉手亲脑门啊？
陆平川冷着脸看着她，“那你们怎么又来了？”
冉婷薇脸都急红了，“小嘎儿，你别着急，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老钱拦住了她，这时，你让一个女孩把事说清楚，就像让一个喝完三斤烧锅子的壮汉去唱二人转一样，没戏。
“我来说吧，你先歇会。”老钱拉着冉婷薇坐下，转头看向陆平川。
“我们是在夜里才知道情况的。那个自己人违反规定，直接和我们接触，说事情有变，有人知道了他们的刺杀计划，打算提前动手。目的是抢功。所以我们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才行动，可还是晚了。”
陆平川点点头，“那些人是谁？”
“中统。”
“中统在哈尔滨的据点在哪？”
“陆平川同志。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你不能对他们动手。”老钱严肃地说道。
“那是他们先对大哥动手的。”陆平川发怒了。
“可他们不知道你们的身份。别忘了，你们现在的公开身份是铁杆汉奸！”老钱说话依旧平静。
“那好，我不以现在的身份去。”陆平川眼中的火焰似乎可以焚天煮海。
“无论你以什么身份去，你都是你。”老钱沉声说道，“你以为做地下工作就这么简单？拉拉关系，搞搞情报，有时再暗杀个汉奸日本高官就完事了？”
老钱缓步走到他身边，“地下工作，更多的是平凡，是委屈，是误解，是死后也要遗臭万年。”
“可是，我大哥就这么白白受罪？”
“你大哥首先是一个抗联战士！”老钱提高了语调，高昂的声音振聋发聩。
陆平川跌坐在椅子上。
“我们干革命，首先就是要能忍耐，不能逞一时之气。当时局于我们不利时，我们先忍下一口气。这账，总有一天能算清楚。”
“可我大哥就没受过这窝心气。我也没有。”陆平川忿忿地说。
“一个多月前，嚯嚯为了接盗取清剿计划的任务，把自己一个连的人都打趴下了。他的理由就是，自己是这个连里最魁梧的，也是最耐饿的。只有他才能走到县城，与我们接头。”
“那是只有他能动，别人都饿得走不动道了。”陆平川撇嘴说道。
“当时他一样是几天没吃东西，只是就着山泉水，撸了几个枝子的树叶吃而已。要不，你以为四个敌人能追得他满处跑？”
“他也一样没吃东西？”陆平川惊讶地问道。他一直以为嚯嚯因为魁梧，分的吃的多呢。
“他们都把自己的配给留给伤员了。因为打仗，山里也很难见到野物，都吓跑了。他们根本没有食物来源。”
“二哥……真他娘的能忍啊。”陆平川摇头说道。
“你误会了，我是想说，那一连的战士真能忍。当时的局面是，嚯嚯虽然也和他们一样几天没吃东西，可人家壮啊，真心打不过。所以他们打算先忍下这口气。等突围成功后，吃几顿饱饭，然后一起把嚯嚯扒光了扔江里去。”
看着老钱用严肃的口吻讲述着一个不着四六的故事，陆平川一时哭笑不得。
“你看，当时硬和嚯嚯争肯定没戏。这就是时局与我不利。等大家都吃上饭了，到时候就看哪边人多了。从时局上说，就是于我有利。那还不干他？”
陆平川笑了。
他都能想象出来嚯嚯被一群吃饱喝足的战友按倒在地上，扒光衣服，再抓住手脚荡上几下，扔到江里时，嚯嚯一边手舞足蹈，一边撕心裂肺大叫的样子。
陆平川一抬头，恰好看到冉婷薇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那啥，刚才我态度不好，吓到你了吧？”陆平川不好意思地看着冉婷薇。
“没事没事。”冉婷薇被他看得脸又红了。
陆平川想了想，走回卧室。不一会儿回来，手里拿着一沓银票。
“这是我们给组织筹措的经费，你收起来。”
“这又是多少？”冉婷薇接过银票，两眼放光地数着。“这是……六万块？”
她说出的数字再次震撼了老钱。
“你们从哪搞到的这么多钱？”老钱吃惊地问道。
老钱为啥吃惊？多新鲜。当年为了攒钱建杂货铺做联络点，抗联专门抢了一家日本商行，拢共才抢到一万多块钱。
这小子干的事，比抢商行还来的快。
“大部分是从姓顾的那拿来的。你不是说，不敲他十万八万的，不给他办事吗？还差两万就够了。”陆平川笑眯眯地说道。
冉婷薇听了，红扑扑的脸上又冒出幸福的神采。
老钱看了直摇头，这丫头，几张银票，几句好话就哄顺溜了，真是他娘的女生外向啊！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丫头的眼光不错。就这个陆平川，有脑子、有胆量，是个好苗子。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做饭。
回头得试一下他。要是不会，得想个主意让他学。不能让自己妹子做一辈子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