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婷薇上完吊瓶,布置好病房后,冷漠地将病房门带上。而看押人也没让她们废话,自己就守在了门口。
冉婷薇和花蜈蚣顺利撤离。
三炮阻碍宪兵时,被宪兵打了一个大嘴巴,之后安全撤离。
磨叽已经把车停在距离医院大门不远处,眼睛恰好可以穿过院门,看到医院大厅中出来的每一个人。
老钱已经躺在病房里,看着手表等时间。
陆平川在赶过来的路上。他不能出现在医院,这样太乍眼。他的任务是在大家撤退时,在外围接应大家。
此时彩虹已经帮康月换好衣服,带好帽子。在抱着他坐在轮椅上后,彩虹出发了。
轻快的脚步,转动的车轮,彩虹从未感觉如此畅快。
这不带一丝烟火和血腥的战斗,让他感觉心旷神怡。
也许这才是地下工作的特点。这才是自己认知中更高级的地下工作。
保持速度,但不能逃跑,彩虹把尺度保持得刚刚好。不一会,他们就来到大厅。
一路走来,彩虹对陆平川已经心悦诚服。他按着陆平川的指令,仔细观察了一遍大厅,正常。
宪兵依旧在盯着来往的病患,却无盘查之意。保安局的人也是在四处溜达,并未注意到自己。
不能慌,速度再压慢一些,毕竟自己推着个病人。
陆平川也快到医院了。他已经远远看到磨叽的卡车,正吞吐着白烟停在路边。
一切和计划的一样,只差最后一步了,千万别出差头。
就在陆平川向医院走去时,身后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不止一辆汽车从他身边驶过。
他认识,那些是宪兵司令部的车。
陆平川茫然地看着车队超过自己。
“千万别拐弯!千万别拐弯!”拐过去,就进医院了。
车队突然减速,头车突然一个转向,驶入医院。
“卧槽特么的,出事了!”陆平川疯了一样向医院跑去。
医院大厅中,彩虹稳健地推着轮椅走向大门,边走边和轮椅上的人说着话,“爹啊,咱回家以后哈,呗喝酒了哈。人家大夫说了,你这病,不能喝酒哈……”
就在他们已经进入宪兵和保安局探员的视野时,就在他们快走到大门口时,院子里一阵急刹车的声音将所有人的神经都调动起来。
出变故了!
眼看着一队宪兵从卡车上跳下来,直接向医院扑来时,彩虹心里却异常平静。
他也是经历过无数战场洗礼,无数暗战考验的抗联战士。
他面带惊恐地把轮椅推到大厅边,给宪兵们让出路来。
宪兵们冲进医院,却只是控制住大厅和各个楼梯口。此时,这里所有的病人都不能挪地方了,只能是等待,等着一个未知的结局。
门外,一辆轿车的门打开了。秦彦三郎瘦小的身躯从车里钻出来,好像一只老鼠钻出一个黑色的罐头盒。
“那五个人抢救成功了吗?”
之前带队的分队长此时就站在他身边,“报告将军,都救过来了。”
“嗯。”秦彦三郎点着头,大步流星走向医院深处,“发现有人意图劫持犯人吗?”
“没有。我们一直都在严守犯人。即使是做手术,我们也有人在手术室里监督。”
“好。现在保安局……”
秦彦三郎走到楼梯口时,突然站住了脚步。他没有回头,却是一步步退了回来,嘴里的对话却没有停。
终于他停住了脚步。而他身边宪兵围成的警戒圈外是一群战栗的满洲国贵族,那些汉奸。在汉奸中,有一个轮椅,和一个推轮椅的年轻人。
秦彦三郎仔细端详着轮椅上的人。
康月坐在轮椅上,慢慢苏醒过来。仿佛感觉到宿敌就在眼前,他慢慢睁开了眼。
不能再等了,秦彦三郎的一只手已经向腰间的手枪摸过去。
不能再等了,周围的宪兵已经把枪举起来。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只能是任人鱼肉。
彩虹牙都快咬碎了,只差一步啊!
彩虹从腰间拔出手枪,瞄向秦彦三郎。死,也要杀一个敌酋!
可自己的枪还是慢了一步。也许听陆平川的,学会日语,自己还能再快上一步。可惜,自己没能听懂秦彦三郎说的话。
枪响了,是三八大盖的枪声。
彩虹最终还是没有打响自己手中的枪。
一声声枪响,子弹打得彩虹浑身颤抖,血流如注。
他身边的汉奸们也纷纷倒地。开枪的宪兵根本没管那么多。支那人,杀了,也就杀了,哪管你是不是亲日?
可他们却丝毫没有伤到轮椅上的人。
彩虹倒下了,他的眼睛满是血红色。在倒下的一瞬间,他仿佛重新经历了他短暂的一生。
他看着轮椅上的康月,嘴角露出微笑,“爸爸,我先走了。”
康月眼中流下两行泪水。可他依旧没有力气扶住自己的儿子,眼睁睁看着他身体瘫软,从轮椅的扶手上缓缓滑下去。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手,抓住了儿子的枪。那枪已经上膛,保险也已经打开,可彩虹没有机会开哪怕是一枪。
康月右抓住枪,颤抖着指向秦彦三郎。周围的宪兵见状再次举起枪,却被秦彦三郎拦住。
“你儿子已经死了,你也想死吗?”秦彦三郎狞笑着,弓着腰,一点点靠近康月,“只要你同意合作,我们会治好你的身体,给你找你最喜欢的媳妇,再生上一大堆儿子。你的生命不应该这样被荒废。你还有大把的光阴,何必和自己的人生过不去呢?”
康月想扣动扳机,却无力撼动扳机后的弹簧。
他浑身颤抖起来,这是他在哭泣。他无力得哭泣都没有声息。
儿子为救自己死在身边,仇人就在眼前,可自己却无力杀敌。
“哈哈哈,”秦彦三郎大笑着,“来吧,放下枪和我们合作……”
可他突然被身边的分队长一下子扑倒在地。
原来康月知道自己已经无力杀敌,他用右手举枪,左手却悄悄在儿子身上,就在那个传承的位置,摸到了光荣弹。
“爸,你把手榴弹放衣服内口袋多危险啊!”彩虹那时才十岁。
“爸,我也要做抗联。”彩虹那时十六岁。
“爸,我把光荣弹放这行吗?我总感觉卧倒时硌得慌。”彩虹那年十七岁。
“爸,我完成任务了。这可是我第一次独立完成任务。”彩虹那年十九岁。
“爸,你们去苏联吧,我留下。地下工作不能没人做。”彩虹今年二十岁。
“爸爸,我先走了。”彩虹永远是二十岁。
轰的一声响,红色火焰席卷了整个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