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忽然想到，这个来自农村的女孩，来到京城似乎还没提读书的事情，眼下她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再加上林素芬来家里工作这么久，从未提过任何要求，却总能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把安安照顾得无微不至。
她若有所思的出了门。
聚餐地点选在了研究院附近的一家老北京餐馆，顾卿到的时候，沈裴城已经和项目组的同事们坐在了包间里。
看见妻子进来，沈裴城站起身，为她拉开椅子，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小声道：“怎么你来的比我还晚。”
“回去跟你说。”顾卿小声辩解。
沈裴城对着大家笑道：“我们的功臣来了。”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笑容也比从前更加灿烂。
“沈副主任今天心情很好啊。”徐双双打趣道，“平时可难得见您笑，今天不仅笑了，还笑容灿烂啊！”
沈裴城轻咳一声，恢复了严肃表情，但眼里的笑意未减：“这次项目成功，对我们二室意义重大。特别是顾组长的理论模型，直接推动了实验突破。”
席间有人跟着应和，顾卿做出的成就已经不是第一次身为二室的成员，大家都很骄傲。
聚会很快就开始了，喝酒吃饭聊天，每一样都不曾落下。
酒过三巡，话题从工作转到了家庭，有人问起顾卿的女儿，她拿出钱包里安安的照片给大家看。
“长得真像顾组长，特别是这双大眼睛。”同事们纷纷称赞。
“多亏了素芬姐照顾。”顾卿收起照片，“我和裴城工作忙，家里全靠她，她把安安照顾的很好。”
“就是您家那个保姆？”小林问道，她今晚也喝了酒，脸颊有些红，“听说她把女儿带来了，现在去读书了吗？”
顾卿没说话，她今天也在考虑小雨读书的事情，她随意说了两句敷衍过去，心里却暗暗把这件事记下。
很快，徐双双其他的话语就把这件事打断，大家注意力被吸引，谈论起其他事情。
回家的路上，顾卿和沈裴城并肩走着，夜风带着槐花的香气，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沈裴城今晚喝的不多，此刻只是有些酒气。
“裴城，你知道小雨学习的事吗？”顾卿突然问道。
沈裴城思索片刻：“林阿姨好像提过一次，说小雨在县里考试总是第一名，但镇上中学教学质量不行，而且……她们老家应该不会让小雨读书了吧。”
他这提醒，顾卿才想起来，林素芬带小雨来的原意，似乎是老家的人重男轻女，想让小雨打工给她们表舅家的孩子读书。
“你说素芬姐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顾卿停下脚步，“我们可以帮忙的。”
帮忙的话语顾卿不是第一次跟素芬姐说了，可素芬姐没一次提出需求过。
沈裴城看着妻子，月光下她的眼睛格外明亮：“你忘了最开始你被素芬姐吸引，就是因为她的朴实，如果她直接说出她的需求，你还会觉得她朴实吗？”
顾卿沉默了，好像的确是这样。
她想起小雨给安安讲故事的模样，想起林素芬日复一日默默无闻的付出，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
第二天是周六，顾卿没有加班，沈裴城也不用上班，吃早饭时，她突然宣布：“今天我们去天安门吧，带林阿姨和小雨看看京城。”
安安不知道是哪，但她知道要出门，小雨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但又迅速黯淡下去：“阿姨，不用了，妈妈还要做家务……”
“家务可以回来再做。”顾卿不容拒绝地说，“来京城这段时间，素芬姐还没好好看过这座城市吧。”
她哪有空看，她想早点在京城定居下来，借小雨过来，再努力挣钱让两个人过上好日子。
林素芬搓着围裙，眼眶有些发红：“这怎么好意思……”
“就这么定了。”沈裴城放下报纸，对妻子投去赞许的目光，“我开车带你们去。”
天安门广场上游人如织，安安也是头一次来，她兴奋地指着风景，眼里全是激动。
小雨则仰头望着天安门城楼，眼中闪烁着敬畏的光芒。
这原先是她在书本上才能看到的内容，如今却活生生的出现在这里，她移不开眼睛。
“毛主席就是在这里宣布新中国成立的吗？”小雨小声问道。
顾卿点点头，看着女孩专注的侧脸，突然问道：“小雨，你最喜欢什么科目？”
“数学和语文。”小雨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喜欢解数学题的感觉，也喜欢读故事书，我们村里有个小小的图书角，我已经把那里的书都读完了。”
顾卿和沈裴城交换了一个眼神。
中午在附近餐馆吃饭时，顾卿装作不经意地问：“素芬姐，有没有想过让小雨来北京上学？”
林素芬手中的筷子差点掉下来：“这……这怎么行，我们没有北京户口，学费也……”
她想过，可不是现在，现在的她没有钱让小雨读书，更不知道哪个学校愿意收农村来的小孩。
“研究院附属小学今年扩招，教职工可以推荐亲属入学。”沈裴城沉稳地说，“我和顾卿都是高级职称，有名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林素芬自然知道他们的意思，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慌忙用袖子去擦：“这太麻烦您们了……”
小雨可以读书了，还是研究院附属小学，听上去就不简单。
“不麻烦。”顾卿握住林素芬粗糙的手，“这段时间，你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照顾安安，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
小雨睁大眼睛，嘴唇微微发抖，却说不出话来，林素芬连忙抓着她的手：“快谢谢叔叔阿姨，小雨。”
“谢谢……”小雨低下头，话说到一半就被顾卿打断。
她扶起小雨，“跟我们就别这么客气了，小雨能不能进去读书，还要考核的，等成功进去后，再感谢也不迟。”
“好，好。”林素芬激动的点点头，她知道这些都是顾卿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