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卫其很难受，甚至有种恐惧的感觉。
他这一次的感觉很不一样，不似以往那样只是单纯的疼痛，他有点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怎样，那种感觉像是在做梦，但往往就是这样的感觉比疼痛让让人害怕，因为陌生的恍惚感觉，比熟悉的疼痛更让人不知所措。
陈现觉得卫其特别像个孩子，以他以往那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样子截然相反。
陈现花了好大的耐心，才把浑浑噩噩满身是汗的卫其给哄着睡过去了。
陈现目光望向门外，然后放轻脚步走向了门口，拉开门的时候，陈现小心翼翼的，他很担心把卫其吵醒了，卫其现在这个状态，老实说，陈现心里也没有什么底，奇奇怪怪的。
陈现开了门，又轻轻的把门给关上了，门外不远处站着个人，穿着一身的夜行衣。
陈现抬脚往他的方向而去，那个人脸上蒙着黑布，看见陈现的之后也没有拉下来，只是目光佻向了门口的方向，语气很轻，“他怎么样了？”
“不知道……”陈现摇了摇头，很诚实，他是真不知道卫其怎么了，也不知道接下去会怎样。
陈现叹了口气，然后又抬眸望向他，换了个话题，“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把人送到殿下的人手上了，你现在不方便有所动作，我回来看看到底有多少人牵扯其中，速战速决的好”，那个人说话的时候微微凑近了陈现，“陈统领那边怎么……”
怎么样还没问完，风一样的力度猛的就朝他们两个的方向而来了。
“卫其……”陈现微微往边上躲了躲，想靠近却又发现似乎无处下手，他甚至都不知道卫其现在是不是清醒着，但是卫其一出现就直接朝着那个人下手，似乎也并不是那么不清醒。
黑衣人只是匆匆躲了几招就跑了，卫其想追上去的时候，陈现赶紧一把抱住了他，卫其没动，跟个木偶似的，任由陈现抱着，目光像是望着那个人离开的方向，又像是在发呆。
“卫其，你怎么醒了？”陈现抬手拍了拍卫其的脸，卫其随着陈现的动作望向他，目光里却有些呆滞，他只是呆呆的看着陈现，眼底是一片茫然。
四目相对着，卫其突然一下就瘫了下去，陈现赶紧扶住了他，卫其失了力的半蹲在地上，目光却清明了许多，他有些后知后觉的把目光又望向了刚才那个人离开的方向。
“他是谁？”问这话的时候，卫其应该是清醒的。
陈现差不多明白了，卫其力道很大很暴力的时候大多是浑浑噩噩的，一旦虚弱下来了反而是清醒一些的时候，陈现抬眸也望向那个方向，然后轻叹口气，伸手捧着卫其的脸，将他面向自己，“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管这些干什么？你现在究竟什么感觉？”
“不知道，有点冷……”卫其顺从的跟着陈现手上的力度，把眼神望向陈现，突然又加了一句，“我觉得自己要死了……”这回不像以前那么要命的疼，但是，真的有种随时要死去的感觉，卫其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用语言来形容这样的感觉，但，真的很心悸。
陈现看着卫其，突然无言以对。
这个时候，从外看不出来什么，他不知道卫其痛不痛，究竟什么感受，但是当事人的感觉肯定是最清晰的，特别卫其是经历过无数生死时刻的人，他说他要死了，那应该就真的够呛。
“我带你回房休息？你还能不能走？”陈现说这话的时候，很自觉的在卫其面前半蹲下了身子。
“你要背我？”卫其轻笑着看陈现，笑声都是有气无力的。
卫其明明没有叫痛，可能他真的不痛，但是额头上的汗根本就无法止住，就跟滴水似的。
“背你，上来”，陈现转头看着卫其，此刻心里莫名柔软到了极点。
“我们出去逛逛吧？京城的夜晚很明亮的”，卫其身子动了动，真的上了陈现的背，却不想回房，他突然想去看看，小时候的京城他不太记得了，后来身处黑暗那么多年，以至于自由之后，他常常夜晚一个人坐在高高的屋檐之上眺望京城的灯火辉煌。
可始终还是看不够，他如果死了，那是确实可惜。
陈现没说话，却顺从了他，真的背着他朝着大门的方向而去。
卫其整个脑袋都靠在陈现的肩膀上，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但是弱弱的气息打在陈现的脖颈处，莫名让陈现感觉到难受，直达心底的难受。
“你说，你到底是我的恩人还是仇人？我真是恨死你们了，但现在想想，我要是死了，居然只有你们记得我，所以我这辈子，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
“我也不知道，我连自己为什么存在都不知道，怎么能回答你这样的问题。”
陈现微微侧头，感受着卫其的气息，“我们去哪？”
“最高的屋檐……”卫其说这话的时候，贴着陈现的脖颈，陈现不知道卫其的唇是不是在刚才碰了他一下，有些热和微痒。
“很奇怪，我常常在这京城里来来回回的跑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找不到我曾经的家，我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我曾经真的在这里生活过吗？”
“你呢？你记不记得，你是哪里人？”卫其平时冷得很，现在却突然话多了起来，听着卫其这有气无力的话，陈现很担心他说着说着就断气了。
“不记得……”陈现眼眸垂了垂，回答得很干脆，“但是，我肯定是宣国人，能不再江山动荡就尽量不要吧，我不希望有更多的孩子不记得自己的爹娘，不记得自己的家乡。”
陈现这话说完之后，卫其没再说话了。
陈现一阵心惊，微微侧头时若不是还能感觉到卫其的呼吸，他都快以为他死了。
卫其似乎睡着了，但陈现还是带着他到了最高的屋檐之上。
卫其真的睡着了，睡得不算太好，还是迷迷糊糊的，不时的蹙着眉头，身上的汗也是一直没停过，陈现将人半搂在怀里，难得在这样的夜色里看着这样的卫其。
今天的卫其时而像个要断气的小羊，时而又更个狮子似的狂怒，陈现不知道卫其醒过来的时候，究竟会是怎样的状况，甚至他心里隐隐害怕，会不会他醒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