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末醒过来的时候,是在马车里,颠颠簸簸的很难受,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茫然,看着晃动的马车顶,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才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微微让他心里有些许安慰的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身边有人一直在注视着他。陈末坐了起来,然后看向了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小二哥,“我们到哪儿了?”
虽然他知道问这个问题很傻,但还是忍不住的问出了口,他们究竟到了哪里,又要去哪里?
似乎是听到了马车里的动静,马车很适时地停了下来,陈末坐正了起来,然后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看向了外面,他还以为这扇帘子能够让他逃离,原来并不能,因为他掀开帘子就看见了跟在他们身后的好几辆马车,而且每辆马车上都还坐了不少人。
也是,陈觅既然敢把自己交给他们,甚至敢让他们带着自己出门,那这些人自然也不是一般人,他要想逃跑的话,几乎不太可能,陈末这三脚猫的功夫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马车前面的帘子很快就被掀开了,身着便衣的车夫便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小公子要不要下来活动一下?”顿了顿之后,又继续道,“我们已经出城了,小公子想去哪都行,我们只是保护你的安全而已……”
车夫这话说得挺好听,好像他们真的只是随从而已,好像陈末真的还是自由似的。
陈末盯盯的看着面前的车夫,深吸了好几口气,然后压下了心里的怒火,他们可能也只是奉命行事,再多的情绪跟他们发泄其实都没有用,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缓了缓之后,陈末才淡淡地开了口,“那我们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
小二哥很快的就跳下了马车,然后扶着陈末也下了马车,两个人走到一旁的树边坐了下来,其他人倒是没有凑过去,只是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陈末抬眸幽幽地瞟了一眼四处的目光,果然是保护,保护的很好,好得他浑身不自在。
陈末捏了捏自己的肩膀和后颈,确实在马车上呆久了,现在身上浑身不舒服。
两个人刚一坐下就有人送来了吃的喝的,陈末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瞟了一眼,小二哥倒是赶紧的起身接了过来,小二哥坐下之后,将水壶打开,赶紧递到了陈末面前,赶了这一路陈末一点东西都还没吃,现在刚醒过来,肯定肚子饿了。
“小公子先将就一下,这附近并没有什么客栈,等在过一程,给你找个让你客栈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送食物的人说话倒是挺客气,只是在这个时候,越是客气反而越讽刺。
陈末看着眼前不算太好的干饼,但其实如果在路上,这也不算差了,路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吃的,他们又不是真的大户人家出去游山玩水,说得难听一点,他们现在这样,跟逃难的有什么区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陈末接过了,他倒也没打算要虐待自己,反正他肯定是要吃饱喝足的,他一定要让自己保存一点体力,万一找到个机会能让他们逃跑,他要是不吃东西的话,到时候跑不动吃亏啊。
陈末和小二哥哥赶紧一起吃了些东西,再次回到马车上的时候,马车就变慢了很多,悠悠哉哉的,因为陈末还没想好要去哪里,那些跟随着他的人似乎也并不着急。
“小公子,咱们现在去哪啊?”小二哥看着陈末,以前困在那府邸不自由,现在出来了,却又有些茫然,虽然说可以随着陈末的心思,但是陈末自己也未必知道自己想去哪里。
“不知道,就这么走下去呗,反正他们知道”,陈末有些无奈,说这话的时候瞟了一眼前面,他确实有自由,但是也没有那么自由,陈觅给他的都是在可以的范围之内的所谓自由。
陈末微微倚靠在马车上,有些沉默了起来,其实他心里还是挺混乱的。
他想着他离开京城了,那自然就离陈也越来越远了,当然,他也想着,那天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陈觅接住他的那一下,陈觅说他在那里住了很久,陈觅在那里住着的时候,也是像他一样吗?孤独难受,像只困兽,应该不会,像陈觅那样的人,即使被压在五指山下,怕是都会想尽办法让自己即使身不动,也要有所进步。
其实陈末认了,陈觅当皇帝,他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他也确实心服口服,至少比起他自己当皇帝的时候,陈觅应该是比他要好上太多倍了,唯一唯一让陈末难受不服的是,陈觅不该囚他自由,当然,坐在那个位置上,自然是要斩草除根的,哪怕陈觅不想杀人,倒也不可能真的让陈末继续那样大摇大摆的存在,所以囚禁他,将他把控在手心里,他也是理解的。
但为什么要将他和陈也分开呢,就算是那样孤独无望的日子,如果身边有陈也,肯定不一样。
“他有交代什么吗?”陈末突然又看了一眼小二哥,他想知道陈觅还有没有交代些什么。
小二哥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就说好好照顾你,没有其他的了……”小二哥还认真想了一下,确实没有其他的了,其实连小二哥有时候都很懵,不知道那两个人关系究竟怎样?
囚禁一个人的自由,那自然是敌人,可是陈觅对陈末却又不是完全的无情。
一个人对一个人好,一个人对一个人不好,这种简单干脆的态度,小二哥是看得懂的,但是陈觅又确实让人看不懂,他甚至都不知道,陈觅对陈末究竟是喜欢还是讨厌。
“对了……”小二哥突然放低声音,然后凑近了陈末,“离开的时候,我顺带着在荷包里带了几把米,那天晚上我们离开的时候,天那么黑我也不知道是要到拿,就偷偷的一路上断断续续撒了点,你说会不会有人来找我们?”
陈末微微蹙眉看着小二哥,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这人有时候傻乎乎的,但有时候又还算聪明,小二哥其实也没有其他更多的心思,纯粹就是有些慌了,他们要走是很匆忙的决定,好端端的突然就命令他给陈末收拾东西,人对于未知的事情总是会不安害怕的。
当时真的没想太多,就是下意识的动作,趁着没人注意捞了几把。
陈末微微坐直了一些,然后又叹了口气,“谁知道呢,谁知道这么久了,还有没有人找我们。”
陈末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绝望一点,还是要充满希望。
继续绝望下去,似乎生活越来越没有意义了,可是如果心里怀有希望,万一希望无法实现,到了那个时候,绝望会更加的沉重,更加的让人难以接受。
失望惯了,失望就只是失望,甚至麻木了之后都不会再那么痛,但是拥抱希望的人,真的更难以面对失望,那会是一场无法解释的不能释怀的苦涩绝望。
“小公子,你别担心,肯定会有人来找你的,上次你离开京城的时候,不就有人找你了吗?”
小二哥倒还是怀着希望的,陈末不是坏人,不是坏人就一定会有人关心的。
陈末有些失笑,那倒是,那个时候陈也的动作倒是够快的。
“上次找你的人,其实对你挺好的”,小二哥看着陈末,说了这话,“你上回到我们店里没多久,他就也跟着到了,你醒来之后,我以为他就会带你走了,但没想到你出去了,他也没有拦着,只是暗中派人保护了你,我彩应该是他知道了那天有花会,所以想让你如愿看看热闹。”
那天如果不是碰到小偷了,陈末倒确确实实能够凑上一番热闹。
听着小二哥这话,陈末眼底有些诧异,但是很快的又被无奈给取代了,陈末微微叹气看着小二哥,笑得有些苦涩,“你现在跟我说这话,只会让我更难过,更……”
陈末想说的是,只会让他更想念陈也,但是这想念他不敢说出口,就像是藏在心里的秘密,就真的不要碰触,不要提及反而好些些,否则的话,他真的会疯的。
陈末微微缩在了一角,然后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怎么自己看起来越发的可怜了。
陈也再不来找他,他真的要受不了了,经过了这么多,其实陈末现在很明白了,对于他来说,真正可怕的是什么,不是没有皇位,不是没有自由,不是没有荣华富贵,真正让他感觉到害怕的,是没有陈也,没有陈也陪在他身边。
没有皇位,他还是能够活下去,反正他本来对权力也没有什么留恋的,没有自由,虽然一开始的时候真的很气愤很难熬,但在那个地方住了一阵,他也都熬过来了,其实那些都不可怕,可怕的只是没有陈也,因为没有陈也,他熬过来的那些时光才会格外的艰苦。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