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皇宫是你们统领府的后院吗？”卫其抬眸望向了夜色中的屋檐。
夜色之中，陈现现了身，有些悠哉悠哉的坐在屋檐之上，隔着些许的距离跟卫其四目相对着。
卫其站了起来，面向屋檐，然后淡淡的开了口，“我今天吃了皇上的饭，也留在了宫里，今天我是皇帝的刀，陈大人是想回去了呢？还是下来会会我？”
陈现笑了笑，很快从屋檐上跳了下来，脸上笑眯眯的，他站定在卫其面前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意，他背着手，侧头看着卫其，“我这不是关心这小孩嘛，特意过来看看他。”
“是吗？”卫其看着陈现，不满的瘪了瘪嘴。
“睡了吗？”陈现笑眯眯的瞟了一眼那个方向，模样看起来理所当然又娴熟不已。
卫其冷哼了一声，然后耸了耸肩，“他睡没睡我哪能知道，反正把自己关里面一晚上了，我又不是陈也，我还能以下犯上，上皇帝的床去看看他睡没睡着？”
陈现微微蹙了蹙眉，满是无奈的看着卫其，“你啊，你这嘴巴就不能积点德吗？”
“我嘴巴没积德好过陈也做事不积德吧？”卫其不屑闷哼了一声，“为老不尊……爬了人家的床还拿人家的性命开玩笑，他不会想着真让皇帝出点什么事，然后自己做皇帝吧？”
“你……吃火药了？”陈现看着卫其，卫其这话句句带刀。
“算了，我自己去看看吧……”陈现懒得理会卫其此刻的火气，他抬脚径直往陈末房间所在的方向而去，卫其突然两步跟上，然后微微侧身挡住了陈现的去处，“陈大人，不好意思啊，皇上说了，任何人都不见，你要是硬闯，那就只能拿你当刺客了。”
陈现看着卫其，倒也不恼，反而侧着脑袋笑了笑，“卫其你现在可真了不得了啊……”
卫其微扬着下巴，目光直直看着陈现，点了点头，“没办法啊，我一个没自由的人，被放到哪里就得替谁卖命啊，陈统领自己点头了，我跟着皇上，那我不得替皇上分忧解难？”
陈现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看着卫其，然后又瞟了一眼陈末房间的方向，笑了笑，“我不进去，那你跟我说说呗，皇上心情怎么样？”
“你觉得呢？”卫其也跟着双手抱胸，他贴近了陈现，四目相对着，“要是有个人把你当诱饵，一声招呼不打，一个解释没有，你能受得了？”
陈现轻叹了口气，“这事确实是也哥做得不对，没顾及到皇上的心情”，顿了顿之后，陈现又看着卫其，然后抬手捏上了卫其的下巴，似笑非笑的，“也没顾及你的感受是不是？”
卫其一把拍开陈现的手，眉头蹙得老深了，“拿开你的脏手，看着我毒发很好玩啊？你知不知道有多疼？”那种疼可是让人刻骨铭心的，他在牢里都没有承受过，这出了牢门，反而成家常便饭了，陈也简直没把他当人看。
“我怎么知道有多疼？”陈现看着他，无奈的耸了耸肩，“我又没中毒……”
“你……”卫其瞪着陈现，气得胸膛起伏，却骂不出来一句话。
陈现突然又笑了笑，抬手点了点他的胸口，摇了摇头，“你看看，你这怒气又上来了，情绪没控制好啊，你这样喜怒行于色的，你都不用说话就被人家猜透你心思了。”
卫其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呼吸，也放松了拳头，却目光紧紧望着陈现。
陈现看着卫其那样，忍不住又笑了，“好了，今天确实是也哥的错，他那个就是这样的，你要是跟他犟脾气，你不得把自己活活气死了？”
“陈也的错？”卫其看着陈现，点了点头，“他确实错得挺离谱的，他可是把所有的罪都犯便，那我们……”卫其俯身凑家陈现，有些得意的笑了笑，“是不是可以把他杀了？”
陈现看着卫其，突然无语，他后退一步，满脸无奈，“你自己来吧，我相信你可以的，别拉着我了，我啊，就想安安生生的这么过下去，反正也哥说了，你要是能杀了他，你坐他的位置。”
卫其看着陈现，用略微有些探究的目光看着他，然后突然认真了，“如果我坐了他的位置，那你……也会听我的？”
“对，我听你的”，陈现勾着嘴角笑了笑，“下回再抽你鞭子的时候，我一定听你的，你说轻点就轻点，你说重点我就重点，怎么样？”
卫其看着陈现，有些哭笑不得，最后很干脆的转了身，懒得再看他，“回吧，皇上不见客。”
陈现看着卫其的身影，笑了笑，脚步没动，而是微微侧头看了他的背影好一会儿，然后竟然笑出了声，卫其回头看他，脸上的表情更是不满了，卫其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陈现已经先开了口，“其实你这样的性格，在牢里呆了这么久，一点没冤枉也没委屈你，你这个人不怕死，但是，自尊心极强，让你做最强者，不正好顺了你的心意？”
“但我可一点不想踩着别人的血往上”，卫其有自尊，卫其确实也够自我，他不觉得自己差，但是如果有选择，他证明的方式一定不是杀掉别人来显示自己的强大。
“行了，要不，给你个礼物？”陈现悠悠看着卫其。
“不客气，没兴趣……”陈现能给他什么好礼物，卫其现在就想在宫里好好呆上一阵，什么事都不理，跟这样一群玩心思的人为伍，卫其觉得自己犯不着。
“你的那些小伙伴我都给安顿好了，你只要乖乖听话就好了，嗯……以后不让你毒发了好不好？”陈现微微侧头看着卫其，似乎有那么一丝丝半哄的意味，卫其下意识后倾了身子。
陈现看着卫其那要划清界线的模样，摇了摇头，然后从怀里拿了瓶药出来，递到卫其面前。
卫其蹙眉看着面前的药瓶，他太熟悉不过，就是这瓶东西让他手上沾满鲜血。
陈现上前一步，然后上手将药瓶塞进了卫其的怀里，末了还颇有兴致的又捏了一把他的下巴。
卫其微微垂眸，看着陈现的手臂，这一次没有抬手拍开，只是盯盯看着陈现。
“不用谢谢我，好好看着皇上……”陈现收回手，笑了笑。
卫其看着陈现转身，突然又开了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杀了陈也，我会不会连同你也一起杀了？”
陈现的脚步顿了顿，然后回头看卫其，似乎犹豫了一下，他转身走回到卫其的面前，微微侧头看着他，“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牢里是一个小世界小规则，这外面又何尝不是一个大的世界，也有它自己的规则，这个规则大概就叫做弱肉强食，你要是能杀了我，自然也该杀了我，况且……”陈现笑了笑，“你不怕死，我又怎么会怕死呢？咱们是一样的人，我比你更了无牵挂，也哥可不需要我为他担心，我没有什么需要关心的小伙伴，所以，死了也就死了。”
“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陈现抬眸看着卫其，笑了笑，“不是说陈末有多好，只是现在这样还不错，倘若有一天换了主，百姓不一定过得比现在更好，一朝动荡，会牵扯多少无辜的生命，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卫其看着陈现，沉默着，这个道理他懂，从很小的时候就懂，从灾难从天而降的那一天起就明白，这个世界不是一定要你做错什么，不是一定要你得罪什么人，有时候一朝动荡，无数的百姓就会流离失所，无处可去。
卫其微微眯了眯眼睛，后退一步，然后目光有些不解又微妙的看着陈现，“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这些受害者需要承担起这样的责任了？凭什么深受其害却要担负这样的责任？”
陈现笑了笑，有些无奈的叹气耸了耸肩，“谁知道，大抵是因为受过苦，不想再让更多的人受这样的疼痛吧……”陈现深深叹了口气，目光很坦然，“其实真的不知道，有时候一个名字叫久了，莫名其妙就有感情了，莫名其妙的，就成了你口中所谓的，陈家的走狗。”
“那倒没有……”卫其瘪了瘪嘴，“没有你们这样的狗，都已经只手遮天了，都敢悄无声息的囚禁陈家的子孙，不动声色的杀了陈家的皇子，这样的疯狗，可是不多见。”
陈现看着卫其，似乎已经习惯了卫其的出言不逊，他只是笑了笑，“还是那句话，任何想让朝局动荡的人，都不能出现，不管他姓什么。”
陈现看着卫其，又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挺羡慕你的，还有能让自己委屈求全去保护的人，你至少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我们的……老了，死了，过去了。”
卫其垂眸，看着自己肩膀上的手，感觉沉甸甸的。
他肩膀动了动，然后将陈现的手推了下去，“你都走到这一步了，经历那么多生死，不给自己留个后？不去好好的爱一个人，不觉得亏得慌吗？”
陈现微微蹙眉，然后眼睛微微亮了亮，他微眯着眼睛笑了笑，点头，“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