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依猛然想起前世,她父亲就死在了景文帝的手中。
虽宸王是陷害爹爹的元凶,但是若没有景文帝的猜忌,暗室欺心,怎么会有将军府一夜之间血流成河的惨状。
想到此处,初依的眼中泣泪,双手指尖深深刺进掌心之中,她都不觉得痛。皮肉上的痛,远没有心痛更折磨人。
“若钟相也想要这军功,有舍命卫国的气概,能守我南晋国,护我百姓万世,那这军功我们初家拱手奉上!
我和阿娘也不用日日担忧年迈的阿爹上战场,还要日日夜夜的祈祷,他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也就不用这样寒了心,最后落得家破人亡的!
初赫然站了起来,梅夫人的眼中也凝出了泪,初依这句话说到她的心坎上。
半晌,初依立在堂前,努力的忍住不让泪掉下来。
她今天知道钟相能说出这样的话,那也是洞悉景文帝的心思,不然他敢在太后寿宴上,说出抨击朝臣的话吗?
但是她的话也说到这里了,也不能再说别的,毕竟这里还有君臣之分。初依忍住了气,整理心绪,再次拜倒磕头。
“臣女不应在太后的寿宴上,说出这样的话,在殿前失仪,还望圣上宽恕!”
景文帝双眼骤然变窄,手中摩挲着玉佩,良久不疾不徐的才说道:
“初家确实是世代忠良!但是听你这话里话外的初家忠的是黎民百姓,初家心中可有朕这个国君?”
全场肃静,死一般的寂静。
初依的心又被狠狠的揪了一下,景文帝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让她很震惊。
如今南晋国虽为强盛,但不免还有一些国家虎视眈眈,北有北羌国、东有大梁、西有西域。
现国内凡以前有功绩以被封爵位的武将们,他们都不让自己的后代子孙南征北战,都以弃武从文。
他们初家虽人丁不兴旺,但是父亲一直想要再培养接班人,他都能让女儿家的出征,更别说别的。
初家是不给自己留任何后路,这样的忠肝义胆,景文帝却视而不见,反而只看到了泼天的战功,忌惮初家功高盖主,得了民心。昧己瞒心,亲佞臣远贤臣。
初赫然就要过去,却被梅夫人给拦住了。
初依再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百姓是您的子民,我们初家守护的是千千万万的百姓,有百姓才有国,天下间,哪有一人之国!这难道不是忠于天子,忠于南晋!”
君王,在其位不谋其事,心无百姓,无社稷,没有海纳百川的气度。
竟会忧心那些忠心捍卫疆土、誓死守护百姓的初家军,看到了民心所向后,又如履薄冰,只担心自己的政权是否牢固。
顾忌臣子功高震主,算计挤压忠臣,这样的君主还配坐在这个位置上吗?
梁孝翀也有一股冲动想要出来,给初依解围,他倒是感觉初依说的话是对的。这个时候,忤逆皇上,也不是明智的选择。
“圣上!犬女被臣宠坏了,还望圣上恕罪!”初赫然再不能沉默了,他怕初依激怒了皇上,才出来直接跪在了地上。
“今日不是皇祖母的寿诞吗?怎么这样紧张呢?”
箫瑾寒此时说了一句,一直默不作声的太后,这才说道:
“是啊,这歌舞起来吧,哀家还没有看够呢!你们也下去吧!”
片刻之后,景文帝才渐渐的笑了出来。
“是啊,歌舞起吧!”
景文帝的话一出,场中又恢复了热闹的情景。好似刚才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完全被这歌舞升平吞没。
初赫然利用这个机会,拉住了初依。他只想这个时候,尽快的回去,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这种场合,皇上没说让你走,谁敢走出这里,那是要抗旨吗?
想一想刚才景文帝的那些话,犹如轰雷般炸响,现在耳朵里还都是那些话,心中也一阵阵的后怕起来。
但是初赫然没有怪罪初依,初赫然拉住了初依那冰凉的手,紧紧的握住,把她拉到了梅夫人身边。
“依儿?”梅夫人是被吓到了,把女儿紧紧的搂在怀里,差一点她就失去了女儿。
“娘,我没事的!”初依小声说道。梅夫人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初依偶然转过了头,看着台上。
这一眼又和箫瑾寒的那道灼灼的眸光撞到一起。初依不忍挪开视线。
即使远隔千里,他们好似心有感念,依旧会在重重阻隔中找寻到彼此。
“对了,皇上说初大小姐是个神医?”淑妃开口道。
她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刚才的事情景文帝应该已经动怒了。
但是这又是一个好机会,不然再宣初依进宫,让她去给逸王看病又不知要耽搁多少时日。
“啊,是!”这让景文帝想起,那时初依煽动百姓,为初家军筹集粮食的事情,想到这里景文帝就又有了火气。
“那能否请她过来,看看逸儿的腿是否还有希望!”
淑妃是箫楚逸的母妃,她时时刻刻都在挂牵着自己皇儿的腿,见不得他现在还在轮椅上坐着。
“母妃!”箫楚逸看了看淑妃想要制止。
箫瑾寒看着那木轮椅上的逸王,他的眸光深沉了一些,谁也不知道那深邃的眼眸中显出了什么样的情绪来。
“这是好事啊,让她看看也无妨。若是真的能帮助逸儿,让哀家的孙儿重新站起来不是更好!”孝文太后都这样说了,景文帝也没说什么。
他让大太监去请初依过去。
不大功夫,初依就被带到近前。
景文帝让她给逸王诊脉,初依这倒是很奇怪,她没想到找她来是为了这件事。
箫楚逸也没扭捏,直接把胳膊伸了出来,便有宫婢过来,在他的胳膊上面放了一块丝帕,初依这才给箫楚逸诊脉。
初依的脸上神情越来越阴沉,她抬头看着箫楚逸,看到那张俊秀非凡的脸上表情坦然,却没有任何慌乱之感。
但是当初依把目光移到了他的另一只手臂上,她清晰的看到箫楚逸的手是紧紧攥住,握成个拳头。
箫楚逸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忙把手悄悄松开。
“他,很紧张,是因为在装病吗?”初依心中暗忖着。
“怎么样?”景文帝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