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手机亮了又灭,直到再没有动静。
天阴沉沉的,在霍翊之的眉眼下落下一片化不开的翳。
他手里的杯子应声而碎,折断的玻璃划破了那双如艺术品一般的手。
陈素走过来请示,“霍总,外面都已经准备好了,要等黎小姐回来再下葬吗?”
“不必。”
霍翊之转头时,面上毫无波澜,仿佛方才的失态都只是幻觉。
陈素看到了他手上的血,他快步上前,“您的手在流血,先包扎一下再过去吧。”
霍翊之淡然的拿过餐巾,擦掉血迹,“无妨,外面宾客都在等,继续吧。”
回到葬礼上,霍翊之对着宾客们略带歉意道,“我太太她心绪不定,先去休息了,接下来由我替她尽孝,劳各位体谅。”
霍翊之都这样说了,宾客们自然不会有异议。
有人奉承道,“宋女士为了救霍太太牺牲自己,霍太太难过也是应该的。”
“还请霍总转告霍太太节哀。”
繁琐的仪式后,一个蒲团被放在了宋楚红的墓碑前。
见到这一幕,两侧观礼的宾客都议论纷纷。
“霍太太不是不在吗?怎么还摆蒲团呢,难道霍太太还有兄弟姐妹要跪送尽孝?”
“没听说啊,难道是霍总?”
“怎么可能!”
那人往墓碑那努嘴,“那可是个……”
他不敢说出来,只能隐晦的暗示,“霍总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跪。别说是这样的岳母,就算是岳家程家,谁能受得起霍总这一跪?”
他说的头头是道,问话的人也深以为然。
霍翊之的地位远远不是普通商人能比的,他掐着南城的经济命脉,上下的政策都有他的手笔。
更不要说他把控的北桥,上通京城,下连黑处,几乎无所不能。
这样连屈居人下都不肯的掌权者,怎么可能会跪一个普通人,更别说还是一个妓女。
更何况方才黎姝已经点破了宋楚红的身份,要是霍翊之真跪了,以后他还有什么尊贵可言?
就在那人还想说什么印证自己的观点时,突然,他看着墓碑处眼睛差点没掉出来。
不只是他,就连其他宾客也都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霍翊之在所有人的面前,跪在了墓碑前。
他似乎并没有看到其他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仿佛他做的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语调低缓,“妈,我替黎姝给你送终。”
说完,笔直的脊背落下。
三跪九叩,一个都不少。
虔诚而肃穆。
等霍翊之起身,周围鸦雀无声。
“今天感谢诸位来送长辈最后一程,后面备了薄宴,还请大家赏光。”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先开口,“呃,好好好,霍总太客气了。”
“那我们就先过去了。”
他们头也不敢抬的走了,一时间,墓碑前就只剩下了霍翊之跟陈素。
陈素同样惊愕,他神色复杂,“霍总,您如果要敬拜黎小姐的母亲,我可以把人先遣散的……”
霍翊之的面上并没有难堪,有的只是平静,“这是我答应她的。”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陈素张了几回嘴都没说出话来,他能想到的,霍翊之一定也能想到。
只是即便这样,他还是遵循了他对黎姝的承诺。
他对黎姝,已经不只是一时兴起。
“查到黎姝去哪了么?”
陈素犹豫了下,“没有,但是,有人在葬礼上见到过蒋三爷。”
蒋天枭跟黎姝已经不是秘密。
而眼下,他出现后,黎姝就不见了。黎姝去了哪里,不言而喻。
阴云把阳光遮盖的半点不露,霍翊之的眼眸蕴着浓浓的寒意。
“原来是,蒋、三、爷。”
-
风声鬼哭狼嚎。
没来得及关的窗扬起窗帘,不断的灌入冷风。
可黎姝却感觉不到半点冷,她只觉得她身体里像是灌入了沸水。
一刻不停的烹煎着她。
将她浑身的水都熬干了,只剩下了追逐欲望的躯壳。
从天亮,到天黑。
黎姝虽然没吃过猪肉,但是见多了猪跑。
更知道外面说的什么一夜七次郎都是骗小姑娘的。
细论起来也有能一晚上折腾七次的,不过不是拍片的,就是专门训练的男公关。
玩一次怎么也要缓个把月才行。
不是有那么句话么,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女的落病的多,男的死在床上的多。
早些年新闻也报过,吃药被几个富婆戏弄玩死的男公关,当时还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其实背地里更多,乔姐那前段时间还抬走一个。
说是外地的富婆,吃了药,拿钱砸她店里的一个红人,第一回十万,第二回二十万,第三回三十万,上不封顶。
也是那人贪心,第六次的时候,直接咽气了。
富婆为了拿钱消灾,除了事先说好的还额外给了五十万封口费。
这钱男公关没拿到,最后倒是进了乔姐的兜。
乔姐的话说的糙,说他命不如……硬。
有命赚,没命花。
对此,乔姐还跟黎姝专程探讨过,说是这男人中看不行,还得中用。
能满足欲望的男人少见,能让人上天的就更少了。
乔姐可惜道,要是有个能让她登到极乐的,那就是倾家荡产她也愿意。
黎姝当时觉得乔姐说的太夸张了,可眼下她也品出了几分滋味。
那种透骨的战栗,就算是菩萨来了都顶不住。
黎姝仰面躺在床上一声不吭,她的发丝被撩起。
“在想什么?”
她用唯一不酸的眼球翻了个白眼,“想你不当鸭子真是可惜了。”
蒋天枭笑了,他捻灭了烟,收拢手臂,我就当黎小姐是在夸我了。”
黎姝看着蒋天枭。
都说女人忘不了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她的身体沾染了他的味道,她想,不管他们最后的结局如何,她的确忘不了这个男人了。
在黎姝看蒋天枭的时候,他也在看她。
从前黎姝的媚是停留在皮囊上的,而此刻,她尝过了情事的味道,那种妖媚浸透了她的骨头。
说尤物都不够,她像是红尘幻化的吃人心的妖精,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抗拒这样的女人。
他眼中荡开情色,盯着她的目光愈发露骨。
只是黎姝并没有跟他调情的心,她从床上坐起来,斜眼往后看。
“蒋三爷,我可是把我最值钱的东西给你了,你是不是也要还我一样东西?”